下了墨镜，向他看了好几眼。杜少锋现在是一派古君子气度，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回以深深的凝视，只好假装没看见，心中自然瘙痒难耐。

“请吧李总。”杜少锋也含笑伸手做出肃客的姿势。刚才并不是杜少锋故意要拿架子摆姿势，完全是李永智的意思。他说架子一定要摆足，否则被当官的看不起。

杜少锋和官员没打过多少交道，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爱好。再说，就算是要摆点架子，拉虎皮扯大旗，那也见了人家的面再说。犯不着从停车场就开始。

李永智的理由让他难以拒绝:“气质是养出来的。杜医生平时太随和，到时候怕装不出来。”

这话杜少锋就不爱听了，我气质随和吗？难道我不是锋锐凌厉，浑身王霸之气，虎躯一震，各路小弟就纳头便拜的豪杰气度？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话不能这么说，干脆就答应了李老板的要求——正好证明了他随和的气质。

李永智带他来的地方，叫做范阳市静安区国土资源局，主管静安区国有土地的用地审批，在现在的中国，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现在是工作日上午十一点，国土局院子里自然被单位工作人员的车停得满满当当，来办事人员的车都停在旁边的收费停车场里。这个破停车场面积不大，环境也很差，根本没有绿化，直接停在路边的一处黄土地上，还占了附近的绿化带一大块。收费还贼贵，黄底子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停车收费，一小时20元。

两人进了国土资源局豪华的办公楼。这办公楼是赶在本届政府上台以前，中央还没有叫停新建楼堂馆所的时候修建的，外表雄浑伟岸，气度不凡，大厅里的装饰则是富丽堂皇，气势逼人。

两扇自动门打开，光滑锃亮的进口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清晰的人影，一个桌子摆在边上，后面坐着一位专心玩手机的保安，桌子上放着大本子和签字笔，桌子上放着个桌签:来客请签名。

听见人进来，保安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机。李永智走过去，客客气气地签上了两人的名字，填上了会见者。

从头到尾，保安玩着手机，眼皮都没有再抬一下。

“杜医生，这边来。”李永智领着杜少锋上了二楼，到了东边的一个办公室外边。门牌上写着用地股三个字。

门口已经站着四五个商人模样的男人，胳膊下夹着厚厚的文件夹，满脸焦虑，不安地互相打量。

办公室的实木门虚掩，谈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看见李永智来了，一个男人说:“老李，又来了？还不死心哪？”

“死什么心？老子要是死了心，便宜了你们这些王八蛋。”李永智笑骂，然后对杜少锋低声说:“杜医生，你现在这等一下，我去叫门。”说着走到人群里和几个人攀谈起来。

杜少锋自然也懒得跟他们说话，自己站在一边，打量挂在墙上的字画。李永智他们聊天的声音清晰入耳。

“从早上八点人家一上班就来了，等到现在。”一个男人苦笑着低声说:“站的脚都麻了。”

“你算个屁，老子在这站了快半个月了。天天早上来晚上去，站在这儿给人家站岗。”

“谁让你求着人家呢？认命吧兄弟，什么时候都是当官的最大，人家手里拿着大印，你就得装孙子。”

“别说装孙子了，只要他给我盖章，我给他叫爷爷都行啊。”一个男人说着，烟瘾犯了，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刚点着。

一个抱着一沓文件的中年妇女昂首路过，一脸嫌恶地高声斥责:“公共场所不许吸烟，什么素质！”

“掐了掐了，不好意思。”男人满脸堆笑，赶紧把烟按在一边的不锈钢垃圾桶里，狠狠地拧熄了。

“里边是什么人？”李永智冲门里点点头，问。

“也是盯着这块地的。”一个头顶秃得光溜溜的男人压低声音说。

在来的路上，李永智跟他说了这块地的来龙去脉。当年李永智从部队汽车连退伍回乡，开了个汽修铺子，因为手艺好，人也厚道，生意慢慢扩大，从当时还叫土地局的土地管理部门手上承包了一块国有土地二十年的使用权，在上面盖了一个大厂子，到现在也是静安区最大的汽修厂，七八年前又在没用完的空地上开了个4s店，卖国产车。

虽然生意不能说火爆，可也红红火火，一年几百万的进账。只不过好死不死，这块地的租期明年就要到了。按照常理，这块地一般都会给原承包人续租。不过最近因为那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