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上那不知是谁替他盖上的白狐雪裘,临霜笑了笑。
“大人好兴致,临死还不忘摆在下一道。”
情令智昏,一时情急听信了易青蓝,谁知寒玉洞一行,竟是扑了个空,连陶薇半根头发丝也没寻到。
若不是顾念对方是已死之人,本着死者为大原则,临霜实在很想在那块碑上画一只乌龟泄愤。
他叹了口气,自腰间取出半盏女儿红,浇在坟头,随手将酒壶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个月后,有支贩卖丝绸茶盐的商队途径大漠,一路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
倒不是因为那商队所贩之物有多么稀奇,众人看的,却还是与商队结伴而行的那个红衣中原人。
西域男子轮廓特别坚硬分明,皮肤粗糙黝黑,这就越发显得他柔和的五官无比精致,皮肤细腻白皙如同光滑的牛奶,比大漠里最娇艳的姑娘还要美丽。
他闲闲骑在骆驼上,闭眼假寐,长睫上下颤动,两只手随意地拢在袖中,宽大柔软的红袖弯成懒懒的弧度。
从未见人能把骆驼骑得那么好看。
人群里的姑娘们爆发出一阵小声的尖叫。
红衣男人似听见响动,睁开眼睛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被许多人围观,不仅没有嗤之以鼻表现冷艳高贵,还亲切地对离他最近的一个买杂货的老妪笑道。
“大娘天天在这里摆摊?可曾见过一个中原女子经过?”
想了想,他摸着下巴补充。
“长得嘛……不算很漂亮,迷迷糊糊大大咧咧,说话嗓门大,跳得高叫得响,恩,若还买过什么,应当是一毛不拔占便宜没够的主……”
老妪努力回想了一下。
“前些日子是有个砍价忒厉害的姑娘,老身还免费送了她一个牙签盒,不过她长得倒是挺漂亮呢……”
临霜闻言,先是愣,后是笑,双目露出愉快之色来。
“应当是她了,那是在下的娘子,因与我吵架赌气跑出来了,大娘可知她往哪里去了?”
老妪替他指了方向,还不停笑着叨叨。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日她买了两套碗筷,我还纳闷一人行路怎么要两套?她也说她夫君赌气跑出来了,等找到夫君,要给他路上备用的!这我可糊涂啦,你们到底是谁赌气跑出来了?”
临霜笑而不语,递了块银子过去,道过谢,乘骆驼往大漠深处走去。
在九幽殿多年,临霜也有几个信得过的眼线隐在里头,那些眼线将陶薇在九幽殿的事情一件不露的透露了给他,越听,双眉便蹙得越紧,有心疼,有自责,有埋怨,更有……听到流阙竟然厚颜无耻要求与她双修时,那额间青筋没由来的一跳。
他面上虽总是一副玩世不恭风流潇洒的模样,对自己的东西,其实一向看得很紧,特别在衣服和女人上,是十分敏感和小气的,一有风吹草动,便要疑心别人起了觊觎之心。
他把这种护食的本能称作红衣贼的直觉。
所以在得知流阙突然丢下殿中事物奔走大漠的消息,给了苦觅陶薇无果的他一丝灵感,急急忙忙便冲了过去。
终于打听到她下榻的酒肆,他却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慢条斯理地绕到后面水缸边临水自照了一番,直到确定自己没有被大漠的风沙侵蚀,还是那么光鲜完美闪闪动人之后,他才玉树临风地走进酒肆。
事实总是那么令人失望。
迎接他的却是满面含笑的流阙。
临霜准备好的完美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他恶声恶气地问道。
“我家小薇儿呢?”
他特意把“我家”二字咬得特别重,生怕对方听不见。
流阙的表情十分无辜十分惊讶。
“小薇儿?那是谁?”
想了半天,他似才记起来般做恍然状。
“哦,你说云王妃啊!她来大漠了?算起来,自从宴国一别,我也有一整月没见过她了,她怎么没和你一起么?”
据说流阙如今已不会再返老还童,但那装傻充愣的本事硬是一点没拉下。
临霜看着他,也笑了一笑,指着挂在墙上那幅图道。
“流阙好兴致,我记得你从前只爱画花鸟鱼虫,却从不画美人的,这图中的……却不知是哪位佳人?”
流阙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温柔的眼波斜睨着临霜,似笑非笑。
“佳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怎么?看不出来么?枉费我花了这许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