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教源于吠陀教,而吠陀教是一个多神论的宗教,后来逐渐发展为一神论,而到婆罗门教的时候,已经有了完整的创世传说。婆罗门教祭拜三位主神,梵天、毗湿奴与湿婆,而在婆罗门教,这三位主神的地位是平等的,分别代表着创造、维持与毁灭,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平等,导致婆罗门教最终分为三大教派,分别为梵天教派、毗湿奴教派与湿婆教派,三大教派各有信众,所以婆罗门教也就有三大创世传说。
而这次来到和林的婆罗门教代表显然是个湿婆教派之人(十二世纪,湿婆教派是非常鼎盛,这里会引用别人的总结),这印度人先是向乃马真后行了一礼道,“世界的生灭,皆在湿婆双眼之中,湿婆正眼,万物始存,湿婆闭眼,万物不在,山崩地裂、滔天洪水不过是破坏,是恶魔所做之事,而非毁灭,真正的毁灭只有伟大的湿婆才能做到,湿婆看着世界,世界才存在。”
乃马真后道,“此言何解?”
这人继续道,“湿婆额前有毁灭神眼,并带有三道灰痕,每当宇宙终结,湿婆便会紧闭双眼,而睁开额前之眼,喷出毁灭一切的神火,神火所至,一切化为虚无,神火剥离了众生的欲望、使业力化为虚无、让轮回不复存在,此刻整个世界化作永恒的宁静,而这种宁静是无绪与混沌的,湿婆不再看世界,世界渐渐化作湿婆冥想中的灰烬,陷入了最彻底的毁灭。”
乃马真后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仍继续问道,“那世界又如何复生呢?”
这人继续道,“湿婆闭眼之后,湿婆的妻子,帕尔瓦蒂变为加利形态,开始唤醒湿婆,湿婆开始渐渐睁眼,湿婆睁眼,众神开始复苏,世界有了欲望、有了轮回与业力,世界进入有意识的状态。”
乃马真后道,“那要是湿婆一直不睁眼呢?我记得你献上的几幅湿婆神像中,湿婆可是很冷漠的。”
这人道,“不会的,湿婆因为力量过于强大,所以一直眯着眼,常年潜修在大雪山,静看世界运转,这才是真正的爱,如果湿婆多了更多的喜怒哀乐,随意动用自己的力量,那才是最大的恐怖。”
乃马真后道,“既然一切都在湿婆的一念之间,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人闻言,有些语塞,但只能继续道,“一切都是天神的安排,我们所需要做的便是遵循神的指示。”
乃马真后道,“听说沙门和你们婆罗门教争执很多,是这样吗?”据乃马真后所知,印度沙门的教义可基本上都是针对婆罗门教说的。
这人道,“天神已经安排了一切,沙门中人却要扰乱秩序,实在是罪大恶极。”
乃马真后闻言,摇了摇头,她对湿婆的创世、上帝的创世都不满意,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最根本的利益冲突,人能不能升天的利益冲突。在湿婆的创世和上帝的那一套创世中,人能做的只有服从,以求得到庇佑,但乃马真后是谁?此刻的她,是整个世界权利最大的人,她要做的事掌握一切,是人定胜天。当年成吉思汗与萨满教的冲突,不也正是因此而生吗?
从这个角度讲,道教和佛教的理念反而更适合她,因为在这两个教义中,人是可以修成高高在上的神,而不是只能一味的遵从。
柳叶不由暗思,宗教、哲学其实和政治是紧密相连的,这种宗教与哲学文化,或许是民族之间最根本的区别,柳叶先想了哲学层面,在汉人中,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都讲究了人可通过修持而成神,华夏的所有神话故事也都体现了,人定胜天这一句话,而华夏的所有精神也都体现在易经中的那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而儒教,虽没有成神一说,但有三不朽的说法,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华夏的文化是以人为本的。
柳叶继续暗思,宗教的演化却在很大程度上服从于政治,例如儒教和佛教都有一定压制的人性在里面,儒教讲究君君臣臣,其实这在一定程度上和印度的种姓制度有何区别?不过儒教没有关闭上升的通道,只要你读圣贤书,那你就能成为臣的一部分,佛教又何尝不是如此,忍让世间一切苦,何尝不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这种已经不是修心,而是自我麻痹。
不过如果抛开宗教来看湿婆创世,倒是让柳叶不由深思另一个问题,如果抛开本我的存在,那这个世界还有意义吗?如果世界没有了我,那对我来说,岂不是世界也不存在。如果这样说,岂不是我存则世界存,我亡则世界灭?虽然柳叶相信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对个人来说,这样的存在又有多少意义?是不是庄周当年也有此惑,才生出不若一梦,化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