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纯小心地观察着与名的脸色,轻声问:“那学校呢,是个什么态度?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手机呢,不能联系?”
与名摇头,“学校无能为力,毕竟这不是小事,全国死了这么多人了,都害怕。而且这东西的潜伏期又长,所以隔离的时间也相对较长一些。”
以纯轻轻叹气,没有再说话。一直到结完帐,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并肩走着,时间进入五月,天气也越加的明朗起来,报纸也变了些调儿,毕竟夏天气温高,一些细菌什么的都难以生存,所以报纸都预料着,夏天一到,“非典”这股潮是不是就能慢慢减退。还原大家本来的生活。
大概是习惯了,五月过后,大家的生活都在非典的侵淫下适应过来,每天按时去测温度,出门时也记得戴个口罩,以前的很多不卫生习惯也慢慢改了过来,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公共厕所里的洗手液,以前大家虽然也用,却都是个人行为,现在这些事都交给了清洁工,连学校的厕所里也有。
六月过去,又到了一个学期的尽头。
原本不敢出门的同学们因为考试的压力又开始泡图书馆,几个人挤在一起讨论课题,互相抄笔记。大概是受天气的影响,大家的心情都不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阴沉,看到人笑眯眯地打招呼,不再躲着怕传染上。学校里渐渐热闹起来,随着病情的控制以及疫苗的出现,一些公共场所也开始解禁,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同学们终于可以出去了,宣布消息的那天,苗苗一整天都不见人,韩欣也在跟崔超褒电话粥,不久也出去了。整个宿舍只有以纯一人,她倒是想出去,又觉得一个人没意思,这样僵持着,一直到下午五点,她还坐在宿舍的位置上,半点也没挪动。
将近七点时,以纯接到陆与名的电话,他几乎是高兴的向她宣布徐柔出院的消息。以纯也特高兴,问了好些关于徐柔的问题才挂电话。原来徐柔并不是一进去就有人替她治的,全国基本上就体温偏高就弄进去隔离了,医生根本就不够,徐柔的情况不够严重,连摆了几天都没理,她身体本来不错,但天天搁一个地方呆着也着实郁闷,皆之心中又害怕——怕自己真有“非典”,也怕这些和自己一起隔离的人中间有。一害怕体温就降不下来,进去一个星期后,体温不但没降,反而还上升了零点五度。这时,医院才重视起她来。
测体温,吃药,检查。每天如此。到体温正常时已是九天之后,然后又是一段观察期,连她都忘了自己到底被观察了多久,日子完全糊涂了,她那时还真以为自己会关在里面一辈子,所以后来医院宣布解禁时,一起去的好多人都哭了。徐柔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陆与名打电话,她没有跟家里说她隔离的事,她也相信与名有替她好好瞒着,她并不担心家里。
其实这种心情就像一个判了死刑的犯人突然遇到一个极好的律师,突然就给她翻供了,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蓝天绿水一下子蹦到她面前,她完全不敢相信。徐柔见到陆与名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后来这事被媒体知道,在小报上大肆宣传,在这样艰难的时候,她被人这样提一笔,虽不是头版头条,却是让她人气又上升不少,她想,这些追捧她的人中间其中肯定不乏同病相怜者。
徐柔庆祝她死里逃生,请了她认识的一干老乡吃饭。这次倒没有到西餐厅,大伙儿一起吼着要去吃火锅,要了个特辣,上面红红的一层全是辣椒,其中一个男的吼道:“妈的,多吃辣椒多出汗,看还发烧不。这些天憋死了。”
以纯甩头笑笑,徐柔正在招呼旁边那桌的人,二锅头就往杯子里倒,以纯看得一愣,却见徐柔刚满上就被与名抢走了,二话不说就倒进了自己的嘴里。那桌的人得了话头,一齐起哄,一定要与名喝三杯,与名心里高兴,也没有推辞,倒多少喝多少,半点也不忸怩。
以纯和与名在一起那样久,从来不知道他竟然那样会喝酒。与名在以纯面前,向来是温文尔雅的,即使是笑,也只是嘴角轻轻抿起。以纯一直以为,与名向来只喝红酒,高脚杯,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托起,带着笑意摇一摇,小小的抿一口,再放回原位,然后拿起刀叉,把牛排切成小块,一块一块斯文优雅地吃着。
原来,他还能这样率性豪爽。一时之间,以纯觉得以往的那些片断渐渐模糊,甚至觉得那些都不曾真实出现一般。她带着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着与名喝下第六杯酒,与名也似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以纯,两目相交,却又很快的分开,与名从容不迫喝下那杯酒,以纯也收心去夹菜。
虽然六月吃火锅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也许吃了真不容易犯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