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有人把我奶奶毒死了

顾老太太大张着嘴巴，衣襟上凝结着黑乎乎一片东西，一双枯瘦的手微微抬起，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她的那双已经死了的眼睛，像两块半透明的胶质，却又那样的浑浊。

她死了！？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她们还坐在一张桌子边吃饭，此刻，她却化作了一副枯骨，形容枯槁得就像一层被人皮裹住的骷髅。

施相郅抬手挡住了孟恬的眼睛，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回旋：“别看。”

不看，也只是免于承受视觉上的刺激，可杨郎那痛苦不堪的哀嚎声，仍旧无休止的灌进她的耳朵里，刺痛她的心。

这还是孟恬第一次直观的面对死亡，她感觉周身麻酥酥的，猛然间被抽干了气力，快要站不住了。

施相郅便搂着她走到院子里，月色凄冷，乍起一阵寒风，小刀子似的刮着脸皮。额头一阵冰凉的刺痛后，冷冽的空气大股大股的灌进她的鼻腔。

若是没有施相郅在一旁撑着她，她简直要晕厥过去了。

邻居们都站在院子里，凝眉望着半开的房门。人们都看到顾老太太痛苦的死状，心里隐隐有个念头——顾老太太一定是喝了毒药自尽而亡的。

可是顾老太太为什么要服毒呢？

“好好的，干嘛要死呢？”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白天还看着她到集市上去买菜，那么精神矍铄的。”另一个邻居说。

有人看到他家空空如也的米缸面缸，猜测顾老太太是忍受不了穷日子才去死的。又看到灶台上放着的几盘剩菜，便有两个邻居阴沉了脸。顾老太太原本一分钱都没有了，这些菜一定是用他们送来的那两串钱买的。

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反倒成了顾老太太的丧命饭，因觉得不吉利，所以这两个人都很不痛快，心想，这顾老太太也太自私了些，就算自己活不下去了，也该带着孙子一起死，哪有自己一蹬腿儿走了，把个半大孩子留在世上受苦的道理？

邻居们正在胡思乱想，议论纷纭的时候，镇上棺材铺里殓尸的两个伙计已经来了。

“尸体在哪儿呢？”瘦伙计问。

邻居们指了指屋里，那两个伙计便走到门口，扒着门框往里一瞧，杨郎还在嗷嗷的嚎哭着，胖伙计就说：“嘿，小孩，我们得给你奶奶殓尸了。”

杨郎一听这话，忽然像只受惊的小兽，合身扑在顾老太太的尸体上，死死压着：“谁也不能带我奶奶走！”

这样的情形，两个伙计见的多了，便扭头问邻居们：“谁去把小孩拉走？”

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走进去，把杨郎架开了。

杨郎被两个男人的铁臂拉住动弹不得，脚上拼命的挣扎挣揣着，嗓子已经喊得嘶哑，却仍然不住口的叫着：“你们放开我，不许把我奶奶带走，你们这些坏人！我恨死你们了！你们这群脏心烂肺的，要把我和奶奶分开！”

邻居们都不高兴了，因为顾老太太的棺材板还是他们掏钱凑的，现在又被小孩子这样骂，真是费力不讨好。

但是，大家看在杨郎痛失亲人的份儿上，没人跟他计较。

胖瘦伙计便走进去，准备把老太太的尸体处理一下，好歹换件儿干净衣服，下葬的时候也能体面点儿。

瘦伙计便去解老太太的衣服扣，低头无意瞥见顾老太太胸口的一摊凝固物，觉得那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令人反胃。他不想触碰，准备先从老太太大张着的嘴巴下手，却发现老太太的嘴巴里满是腐蚀后的溃烂。

他再一低头，才注意到老太太胸口那摊东西里面是嚼碎的菜泥，和嘴巴里残余的渣滓很像。再看老太太的脸色绀紫，俨然是窒息而亡。

“哦，我知道了，”瘦伙计站直脊背，对同行的胖子说：“她是喝卤水自杀的。”

胖伙计看了尸体一眼，自言自语说：“这么大把年纪了，本来就没几天活头，选个死法还选了这么痛苦的。”他摇摇头，对同伴说：“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会儿还能听到杨郎的号啕声，瘦伙计便冷笑道：“留下这半大的孩子，叫他指望谁去？”

胖子又说：“难怪前阵子衙门要管控卤水呢，这不，才松懈下来，就出事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忽然看到杨郎站在门口，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哭得红肿。在蜡烛幽黄的光线下，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我奶奶没有喝卤水。”他说。

瘦伙计愣了一下，跟胖子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