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进士老爷请留步

孟恬一惊，愕然瞪视着杨郎。杨郎紧咬着后槽牙，一脸要跟她鱼死网破的神情。

史县令也很惊讶，完全没想到小孩儿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扭头看了师爷一眼，师爷也是同样的惊愕。

史县令想到昨天他跟杨郎谈话的时候，问及施相郅夫妇和顾老太太素日的交情，当时杨郎的脸色就很不好。在他看来，施相郅夫妇和顾老太太的关系简直尴尬到骨子里去了。

“他们第一次来我家就摆阔气，弄得我奶奶掉眼泪，之后我就去炊得香做伙计，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总来闹事，弄得我也跟着受气，我奶奶心疼我，就不要我继续干了。后来，她家亲戚租了我家的房，她们跟我们的关系就更差了。动不动就给我奶奶脸色看，爱答不理的。我听邻居说过，有天我不在家，他们还逼得我奶奶差点儿上吊。”

史县令反问道：“既然关系不好，人家干吗要去救你？”

杨郎冷笑一声：“他那是为了洗清自己，因为邻居们之前都把他当拐子看。因为顺道救了我，我奶奶就想去道谢，请他们吃饭，他们也不肯来，来了也不说话。总之关系很差。”

史县令回过神儿来，见杨郎还在喊他：“大人，您忘了打犯人杀威棒了。”

史县令轻咳了几声，坐直身体。

“大人也要包庇她吗？”杨郎大声问。

史县令的脸一下变得铁青：“混账，你放肆！”

杨郎便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其实心里有一万个不服。

疯了，疯了，这小孩子要疯啊！史县令心里狂躁的打起鼓来。

杨郎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奶奶，把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奶奶，被眼前这个女人害死了！他一定要为奶奶报仇，否则就不配为人孙儿。

史县令和施相郅的目光汇聚在一处，两个人谁也没说一个字。可看似风平浪静，内中却是大浪湍急。僵持了一阵，还是师爷上来打了个圆场，他清清嗓子，对县令说道：“大人，水火棍是一定要打的。不过应该是昨天打。昨天没打肯定是有个什么缘故。”

史县令瞬间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患有重疾者，可免刑罚，昨日本官看孟氏惊惧交加，面色苍白，便知是有重病在身，按律免了水火棍。”

施相郅这才微微垂下眼睑，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杨郎却不服气，半跪直身体，指着孟恬道：“大人不要被她骗了，她身体好好的！”

师爷一皱眉：“放肆，大人说有病，那就是有病，难道你比大人还洞察秋毫吗？”

杨郎不敢说话了。

史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孟氏，你既然说卤水不是你加在菜里的，那为何在你家里又搜出卤水呢？”

施相郅便插言道：“大人，假如小民丢了银子，而大人家里有银子，大人的银子就是小民的吗？”

县令扯扯嘴角：“当然不是。”

“同样的道理，难道我家里有卤水，菜里的卤水就一定是我家的吗？”施相郅反问。

“这……”

施相郅又说道：“大人容禀，开酒馆的第一天起，草民家里就买了卤水，为的是做豆腐。就像大人说的，我家有卤水，谁被卤水毒死了，第一个就会怀疑我们家，难道我们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假如我们要杀人，为什么不选一个更普通的方式呢？”

史县令嗯了一声，又问杨郎：“施相郅的话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这纯粹是在难为杨郎，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辩论得过施相郅？

果然，杨郎连施相郅那段话的逻辑都没弄明白，他傻傻的看着史县令，也不说话。

史县令见杨郎蔫了，一拍惊堂木道：“此案疑窦重重，还需再派捕快查探，今日暂时退堂。”

两边衙役纷纷顿起水火棍，口里“威武”的喊着。

杨郎怨念的看了孟恬一眼。

他很委屈，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孤零零一个人的活在成人的世界里，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迷失，杨郎心里骤然刮起一阵冷冽的旋风。

他把手伸到兜儿里，只有一文钱，这点钱是绝对不够贿赂县令的。他看着被衙役带走的孟恬，兀自咬着嘴唇，真不知道这夫妻俩给了县令多少银子，搞得县令这般是非不分！

退堂后，施相郅便往衙门外走，却见一个老仆人从回廊里走过来，停在他面前，十分恭敬的俯下身去：“施老板，我家老爷请您到后堂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