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衔枚疾走

罗飞立刻明白，那些正在前线拼杀的士卒绝不会有一个人活着退出战争。他们是前锋军，是翼州府最精悍的队伍，必将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敌人以致命的重创。

隋远望着罗飞的背影，似是安慰般在施相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不必有什么负罪感，战局变化万端，死在进攻路上，是兵卒最好的归宿。”

施相郅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此刻，他的心里倒是无甚愧疚，更多的是对九年前的思考。如果当初他的那只前锋军，再肯用命一些，或者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冲垮朝廷的军队。是否就能扭转后来的败局呢？

当年，他绝对有这样的实力，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靖安军各部的战况相较，当施相郅的先锋军打得最好，杀敌最多。于是他裹足不前了，没有想到更深远的未来。或许那个时候，他真的不明白什么叫战争。他眼前见到的，不过是一场肉体相互搏杀的游戏，却没有看透战争的残酷。

当年就该这样，他想。

前锋军继续向朝廷军发起猛攻，因为先锋军抱有必死之心，所以分外勇猛。朝廷军一时招架不住，竟往后溃败，到了傍晚时，朝廷军又增调了几万人来镇守阵地。而此刻，前锋军只剩下不足五千人。

夜里奔袭，诸将士衔枚疾走，几十万人的大军在静夜下如同蚂蚁，黑压压的一片，却又那样的安静。两支军队，分别被尚忠和施相郅带走，引向莽莽大山之中。

尚忠那边的队伍，尚忠走在最前，白天就已经进山了，队伍一批一批的撤走，最后是隋远压阵。而施相郅这边则是罗飞走在最前，施相郅是留到最后的，直到偌大的营地里空无一人了，他才跨上马，迅速追上了进山的队伍。

营地里灯火通明，且已布置了一些机关，一但被人不甚触发，藏在暗处的弩箭便会同时射出百十支箭镞来。

让朝廷的军队来吧，这座空城让给他们了。就在施相郅压阵撤进大山之后的一个时辰，先锋军终于战至无人存活，唯有一匹战马还孤零零的立着，马身上到处都是血，像是掉进了红色染缸里。

就在朝廷军列阵向这边前进的时候，骏马一声长嘶，颓然倒地，它喘着粗气，眼睛里渐趋无神。

朝廷军在旷野里顿了顿，不禁惊异于对方为什么没有继续增兵。这支军队的战力的确剽悍，但不至于横扫千军万马。难道尚忠就不担心他们全军覆没吗？或许，翼州府的军队就藏在暗处，准备杀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呢！

朝廷军队止步不前了，派出几个探子前去哨探。探子去了一会儿，回来禀报：“营帐里灯火通明，但是空无一人。”

或许，朝廷的军队走进去，就会触发什么机关。到时候像火烧新野一样，被杀个措手不及。但军队总不能僵在这里，半个时辰后，主帅决定，先派一小股军队去查探。

几百人进了营帐后，回来禀报，果然有机关，弩箭射伤了十几个弟兄，但是无人丧命。

进去！

这大概是朝廷军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了，那些弩箭机关已经被先进去的几百人破坏光了，再进去的时候，里面就什么也没有了。或许过于草木皆兵了，就连蜡烛头灭火儿这么点儿小事也叫朝廷军惊惶了一下。

他们觉得奇怪，翼州府的数十万大军集结在这里，难道能凭空消失了吗？军帐里空无一物，除了燃尽的蜡烛能够证明翼州府的军队并没走远以外，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因为就连挂在墙上的舆地图都被烧毁了。

朝廷军开始注意到两侧有山，绵延不尽，目力所及为一望，这里起码有十望。难道是从山路撤走了？很快，他们在进山的一处入口找到了车辙印和马蹄印。

但是夜色漆黑，朝廷军对这儿地形不熟，马队才走进去，便被崎岖的小路和满地的荆棘困住了。施相郅下令翼州府的军队在撤离时，必须用麻布包紧马蹄马腿，以免被荆棘刺伤，因而行军的速度才能那样快，现在朝廷的军队没有准备，立刻就被堵在这里了。

难道翼州府怕了？或者是想带着军队直接北上去攻打都城？再或者，他们是想把朝廷军困死在这儿？翼州溃退的可能性极小，而后两种，无论是哪一个都会带来极为可怕的后果。

但朝廷军不敢轻举妄动，当今皇上最厌恶手下官员擅作主张。朝廷军主帅因而有些犹豫，忍不住看了身边的监军一眼。这位监军是皇帝的近侍，不懂战争，只知道替皇帝看管权力。

若是自己以退为进，恐怕会被监军参奏胆小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