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沿陆路也朝建康而去。
初春时节,水位很低,江水缓慢无力的流淌,官船庞大,没有水势的帮衬,速度当然快不起来,过了于湖不久,夜色便悄然而至。
在江南岸一处闲置的渔人码头,苏峻下令停船,派出一名亲近之人,乘小艇连夜去建康,而官船则原地停歇,待尚书台有回复再走。
直到夜深人静时,忽然有两艘小船从北岸悄悄驶来,停在官船旁。
在夜色遮盖下,官船上下来几个身影,登上了小船,消失在黑漆漆的江面上!
天黑前,庾亮派去打探历阳动静的两名卫府探子骑快马已经来到尚书台。
“禀报庾大人,官船已经出发,最晚明晨便可抵京。”
“一艘官船,还领着家人,算你小子识相!”
庾亮自言自语,嘲笑起苏峻,停下笔,略作盘算,而后便不再思索,笔走龙蛇,继续写奏折。
几日后,就是新年朝会,这对自己非常重要。
去年朝会的主角是王导和他的新政,而今年则是自己。
这份奏折颇为紧要,里面承载自己一年来的功绩和能力,这是他今后主宰朝堂的资本,震慑群臣的利器,也是庾家迈向巅峰的阶梯。
与之相比,历阳的事情则是细枝末节,不用再多想。
庾亮奋笔疾书,一直忙碌到后半夜,索性就睡在衙署。明日是除夕,照例休沐三日,卫府包括尚书台在内,除留守极少数人值守外,全都准假回家,和家人团聚,喜迎新年。
自己也操劳了一年,打算明日一早忙好剩余之事,便回府团聚。
每年除夕,阖府上下要齐聚一堂,家宴上,当然少不了自己这位主心骨主持。这次家宴,好消息太多了,到时候从哪个方面先说起呢?
他想着想着,伸了个懒腰,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还未醒转,便被尚书郎殷羡匆匆忙忙叫醒。
殷羡语无伦次:“大人,苏峻,苏峻他……”
“怎么了,苏峻怎么了,变卦不成?”庾亮一骨碌从睡椅上坐起,睡意全无。
庾亮听殷羡说完,原来是虚惊一场,便出言训斥一顿。
“大惊小怪的,一点体统都没有!本官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今后陈情奏事要稳重些,别毛毛躁躁的。”
王导举荐殷羡赴历阳,庾亮认为他是王导的心腹,心里一直窝火,早就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训得殷羡一愣一愣的,庾亮心里高兴,便径自前往后宫禀报。
“太后,陛下,你看这?”庾亮越想越觉得好笑。
庾太后看完也噗嗤一笑:“这苏峻,耍起小孩子脾气,向朝廷撒娇卖乖,真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准了他吧。”
成帝乐呵呵道:“既然母后应允,就遂了他的心愿,即刻下旨,赐他邵陵郡公爵位,派人将圣旨送至官船上,让他安心回京。对了,苏峻府邸安排妥当了吗?”
庾亮笑道:“多谢陛下成全,他的官邸已安排好,设施一应俱全,今晚便可入住。”
“能降服悍臣苏峻,舅舅功劳卓著。新春朝会上,朕会当众褒奖,以慰舅舅之辛劳!”
“此乃臣之本分,不敢居功!”庾亮谦逊言道,心却飞上了天!
除夕夜,从庙堂到村野,从官宦到百姓,不论贫贱富贵,家家户户,或在餐桌上,或在火炉旁,守岁迎新。
万家灯火的建康城,院落里,街道上,星星点点燃起火堆,竹节在烈火的炙烤下炸裂,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天真爱玩的幼童稚子吓得捂住耳朵,继而响起欢快的笑声。
一直到四更将尽,院门开启,老叟老妪,还有喝得微醺的大人们,在此起彼伏的呼儿唤孙声中,夜才开始安静下来。
“嘚嘚!嘚嘚!”凌乱的马蹄声,踩踏在石板路上,在即将露出曙光的京师内响起。刺耳的撞击声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和谐,极为突兀。
马上的军士歇斯底里的喊叫,刺破了建康城静谧而祥和的夜幕。
当庾亮被从锦褥里唤醒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迷离,口中喷着酒气。昨晚家宴上,太兴奋,太尽兴,贪杯多饮了几杯。
除非天塌下来,否则绝对没人敢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张口正想训斥时,发现管家背后站在一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打量一下房内的布置,锦褥重茵,香艳的九华帐,雕花的连环窗。心里还在纳闷,这到底是青溪桥,还是尚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