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异常高声,靠近南市这中门门口的人顿时听得清清楚楚,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面露恐慌,有的噤若寒蝉。正在市内采买的人们眼看大批穷凶极恶的家奴冲了进来,纷纷朝其他大门四散离去,生怕走得迟了,那位金枝玉叶大怒之下会把自己抓回去。一时之间,南市之中一片jī飞狗跳,恰是乱成一团。
混在逃窜的人群中,凌波随手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衣衫不整的陈珞身上,心中异常恼火。早知道陈珞出来一趟这么显眼,她当初就不该带上他。只不过,武宇那四个人是合格的打手,打探消息还马虎,但不能提供什么有参考性的建议,喜儿年纪还小,顶多就只能胜任一些家务琐事。在这种人手紧缺的时刻,她唯有忽略陈珞那张俊脸的巨大杀伤力,结果麻烦终于上身了!
一个门被堵,南市却还有八个门,因此凌波原本并不担心。然而,当她拽着陈珞随着拥挤的人群好容易抵达了一个门前,看到的却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家奴堵在那里的时候,她顿时感到心头咯噔一下。就算长宁公主是金枝玉叶,但真要堵死了南市,亦会遭到各方面的qiáng烈反应,那位公主是气糊涂了还是忘乎所以了?
她心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念头一动便不可收拾。这些天四处跑的结果是记住了不少人的住处,如果她没有记错,张柬之和桓彦范都住在陶化坊,这建chūn门大街乃是他们从宫中回家的必经之道,算算时间,似乎再捱上半个多时辰,那两个人就会和正堵在建chūn门大街的长宁公主撞在一起。
自打刚刚求救之后,陈珞就再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披风罩头的他悄悄抬头往外望去,面上仅余的一丝血色也全都消失了。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倒霉到撞上长宁公主的车驾,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只是在看了一眼之后便一路追到此地,更没有料到那位公主居然会这般兴师动众。冲动和绝望一瞬间jiāo织在一起,他猛地想要拽下那披风,谁料一抬头就被人死死抓住了。
“你想要gān什么?”凌波一直都在注意陈珞的举动,这时便恰到好处地阻止了他,“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是区区一个你站出去就能够解决的。这洛阳的王法虽然形同虚设,但还不至于连一个出头的人都没有,更何况长宁公主亲自堵在建chūn门大街这条要道上!”
说到这里,她也不管陈珞是否听明白了,转身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一回头见陈珞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她不禁微微一笑,旋即便朝芙蓉馆的方向走去。她记得芙蓉馆临近建chūn门大街,里头有一幢两层小楼,若是在那上头,兴许能够看到待会的jīng彩一幕。
正如凌波预料的那样,虽说芙蓉馆的主人孟胖子这一天不在,但从上到下的人居然依旧记得她,风韵十足的万芳甚至亲自将她带到了地头,奉上茶之后,她还在陈珞身上来来回回肆无忌惮地扫了一阵,最后在凌波的冷眼下方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直到确定人走了,凌波方才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隙。
建chūn门大街赫然有七十五步宽,长宁公主虽然率人堵住了南市大门,但并没有阻止其他人在这宽阔的大街上通行。只不过,是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远远近近围观的百姓已经有数百人,清一色的中老年,年轻的男子一个都没有。
此时已经是官员下朝时分,从她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不少穿绯着紫的身影,只不过,那些人在看见了这边的光景之后,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绕道。在绕道的人数增加到了第十七个之后,她终于等到了那两个联袂而来的紫衣人。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只看那两人在看到这里的情形之后不闪不避,甚至带着随从径直往南中门走来,她便知道,那绝对是张柬之桓彦范无疑。
站在武家人的立场,她对张柬之桓彦范那五个人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好感。可这个时候看到那白发苍苍的张柬之愤而上前,指着长宁公主的鼻子似乎在指责什么,她仍然生出了些许敬意。就算其中只有一小半是为了体恤百姓,那也已经足够了。所以,当瞧见长宁公主似乎满心不甘地带着人离去时,她更是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之后,她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想不到,像那样飞扬跋扈的公主还是有人可治的。”
凌波回转头盯着面色苍白的陈珞,半晌冷笑了一声:“你错了,只要陛下在位一日,顶多申斥长宁公主几句罢了,谁人能治她?须知王法便是天子所定,有几个天子会因为不相gān的事责罚自己的亲生女儿?别看张相公和桓相公刚刚得到了人心,得到了赞誉,可宰相终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