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声铁气:“今儿高兴,四小姐是不是可以开酒戒?”
酒字入耳神思牵动,犹记某年月夜我拉着三哥月下拼酒,拼得月光朗朗游光乍现,冰清玉洁的满月,冰清玉洁的三哥,白玉酒杯把酒言欢,我点头:“好啊。”
和煦日光下贵人笑得真诚:“四小姐一定是想喝陈年花雕了吧?”
陈年花雕是三哥的心头挚爱,逢酒必喝逢喝必醉,醉了便抱着逸尘要上天摘星星摘月亮,水酒醉人温软无声,若有可能我愿意替三哥去死,我微笑:“是啊。”
贵人手舞足蹈:“十五年花雕一人一坛,看谁先喝醉!公平!公正!公开!”
我瞧着他眼前开始模糊,很快眼眶便濡湿一片,热泪滑出的一瞬间肝肠寸断。
心伤旧痛压得我直不起腰,终于承认自己的不争气,承认自己欠了三哥良多。
圆月,客栈,对影,花雕。
酉时一过贵人果然不负众望喝晕了头,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的桃树底下稀里哗啦一顿吐,直把胃底的酸水都吐出来才作罢,透气俄顷又通红着一张四方大脸步履飘摇迈回来,一屁股坐到我身边的圆凳上,大着舌头指着逸尘道:“哎,小白脸,你不是能,能喝吗,怎,怎么也喝醉了!你,你这样可不行啊!来,再划拳。”
桌边炉上煮酒,烘得人心燥热,青梅煮酒是雅兴,但这雅兴少个人。
逸尘坐在他对面嫌恶皱眉:“你还真是不经喝,没意思。”
贵人不争辩,喝红了脸抬头,二人相视嘿嘿傻笑:“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吧?”
贵人醉酒的样子我已经瞧见过许多回,几近可以惟妙惟肖模仿出来。
方寸天地各怀心事:“你
同逸尘哥哥较甚么劲,来,我陪你喝一杯。”
贵人歪头傻笑:“哪敢让四小姐屈尊陪我,四小姐是要做大事的,跟。。。。。。”跟字未完咕咚一声响,浑圆大脑袋砸在我面前的酒杯上,杯子噔的歪在他脑袋旁边,原处转了几转最终停在桌子边缘。
我侧目把酒杯扶起,拿到自个儿面前摆好:“酒品如人品,贵人改不了的。”
贵人素来如此,喝酒喝得急容易上脸,上脸便是一副烂醉如泥的形容,接下来是万年如一日的言多必有失,开罪人开罪的相当平静,逸尘与贵人不同,与三哥也不同,我同他对喝过多回,还从未见过他喝醉。
据我所知他喝得愈多愈冷静,连眼神都不会有醉意,是个千杯不醉的潜力股。
我不晓得他是一直神经绷得紧,还是自控能力太好,总之就是没有临界点。
我晃了晃贵人手边的酒坛子听了听道:“至多也就是喝了二三两,不太多。”
逸尘瞄贵人一眼,醉心于正领口:“每回都浪费东西,匀上吧。”
我望着他眼头处肌肤的褶皱,小小的弧度自成一个小钩子,再次见证了他的确长得好看这一事实:“贵人的酒量你又不是不晓得,六年从没喝到过最后。”
平心而论,今儿晚上这情形,只有我和逸尘两个人单独对喝,我活了小半辈子还是头回遇到,素日里要么是有三哥坐镇,要么是有贵人从旁附和,现下只得我一人,说句心里话我发自内心有些惧怕他。
可以说我从未了解过他,是以并不晓得他的底线在哪里,并不晓得自己在他面前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三哥之前常说讲话不过脑子是我的特长,但今儿晚上不过脑子决然不行,我的表现取决于是否瞧起来适度,不适度势必要冷场,冷了场别说是收他的心,就是人也不一定留得住,是以我在他的面前尤为两难。
尤为两难的我没话找话:“咱们在这里呆得够久了,何时上路去泉州?”
逸尘浅浅喝了一口:“明儿再等一日,等不到后天一早就上路。”
“你在这里还有事?是要等甚么人?还是在等哪件事?”
“等人。”
“等谁?”
逸尘摇摇手指:“这你别问也别管。”
“你跟三哥真是同道中人,一句实话都不肯对我说吗?”
逸尘挑眉,墨色眼瞳清亮漆黑:“丫头你讽我?”
“你要等的这人晓得我家秘笈在哪里吗?你要等的这人不会也是来杀掉我的吧?一直听三哥说你功于心计,你也是这样对我的吗?”
逸尘执杯无声迎上我的逼问,双目凝视下巴微收:“你有话何不直说。”
“你还是恨我活了下来,你还是想三哥是吗?”
逸尘执杯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