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公子的吩咐都是急等着要的东西,叫我们可千万不能误了事。”说着又指了下另外一个地方“那刚刚这扇面公子也是一齐要了?还是再瞧瞧?”
我随着她的手指探头过去瞥了一眼,发现是个绘了桃花的宣纸扇面无字。
那公子微微一笑:“都要了,都是老规矩粘好洒金,您看行吗?”
“行的,行的,那公子您稍等,我去后面把扇面粘好洒金,一会就好的。”
那公子又道:“对了画师,这位姑娘是来串珠子的,麻烦您照应一下。”
那鬼画师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微微一弯,别有深意的冲我笑了一下,笑得暗藏玄机:“哦哦,好的好的,不过姑娘您得稍等一下,我们这夜班只有我自己,所以公子先到的还是公子的事要紧,您说是吧?”
我被她搞得只得加倍客气:“好啊,我不着急的,还是先帮公子弄好了。”
那鬼画师收了钱一溜小跑的跑开,我和他就面面相觑的你瞪我我瞪你。
铺子里面的空气干净清新,除了墨香就是一股极淡的冷香,幽幽的。
我抽了抽鼻子,总觉得这冷香似曾相识,但是又不晓得何时识得过。
铺子里的灯光明亮如故,我闲的简直要长草,便又定了目光过去打量他,都说是见字如见人,他这一笔隽秀的簪花小楷,当之无愧是应当配上这样一套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都很优雅的动作,也配得上他这客套不生分的谈吐。
刚刚没有留意,他的衣服是里衣加长衫,里衣是两件,黑色的那件只能看到交领压出来的部分,另一件则是由黑而灰的渐变色,领口为黑色往下逐渐从深灰中灰渐变成浅灰色,一直过渡到腰腹部的白色,然后向下逐渐再渐变回浅灰中灰深灰和黑色,外罩一件墨绿色滚黑色边的纱质长衫,黑色长靴不戴首饰。
我在酆都呆得算久,还是头一回见到不戴首饰的男鬼,不免就多瞧了两眼。
没有首饰,没有装饰,只有手中的一把绢丝的轻罗小扇,也没有系扇坠。
面面相觑有些冷场,我没话找话的道:“公子的字真漂亮是簪花小楷吧?”
他摇着折扇抿着嘴唇,但笑不语的点点头。
“那公子刚刚写得那两句诗,可否讲讲是甚么意思呢?”
那公子又是温文尔雅的一笑道:“之前一位故人写得,觉得不错就用了。”
我盯着他的脸瞧了几分钟,也没有从神情上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故意搪塞。
“公子与这位故人,一定是有许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吧?”
“的确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不想见?还是不方便见?”
那公子再次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敝人不晓得还能不能见到他。”
我在他温柔的笑容中一愣,扯起一边的嘴角道:“公子此话怎讲?”
这一回他没有微笑,反倒低头思索了一下才道:“不晓得他现在在哪里。”
这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勾起了我想要追问下去的好奇心:“过世了吗?”
“没有。”
“那是您的兄弟?”
“不是。”
“是您的知己?”
“也不是。”
“不会是您的妻子吧?”
这时这公子突然直视着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敝人尚未娶妻。”
话题就卡在了这里,我只得闭嘴,怎么就聊到人家有没有娶妻这事上了,自觉失言不敢再问下去,只得干干的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尴尬的无奈。
那公子坐在窗口,窗外种植着大片火焰南天竹,绯红成片硕果累累,他就那样背着一窗红叶,摆弄着手中的轻罗小扇,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店里的珠花和纱帘半掩着他的身影,有种落寞的孤寂,他的黑色长发盖满了纱质长袍的肩头如同瀑布,有种疏疏离离的寡淡,也
有种疏疏离离的寂寞。
都说黑色是最难穿的颜色之一,而他竟然把黑色穿出了圣洁和高华的感觉,我突然记起刚刚那鬼画师说的,就像是个误闯进地府的神仙,美丽璀璨却只能在暗夜里才能绽放出光芒,不晓得那鬼画师提到的美公子会不会就是他。
窗外是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浓稠的黑暗深不可测。
他的美无疑是温和的,温和的不暴烈不醉人,但是让我移不开目光。
那公子像是察觉到我在看他,坐在椅子里抬起头看向我,再次优雅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