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查镜里演得饮泣悲歌,我看得一颗小心肝格外不是个滋味,察查司一仰脖子对天长叹了一声道:“若说这上一任的魔君,可当真是颗痴情的种子,前五百年后八百年,整一个魔界里也是凤毛麟角的少有。那芙蕖仙子固然有她的好处,但是为了个花仙连性命都赔上,委实是不值啊。”
我的心底莫名泛起一阵伤感:“情爱原本如此,忐忑犹疑充满变数。”想了一想又道“若他们相遇的再晚一些,那芙蕖仙子大抵也就会懂得甚么叫做善待和妥协。其实也不用太晚,晚到芙蕖仙子已经学懂了包容和体谅就够了,若是那时相遇,或许她就不会轻易选择放手,也不会一个任性就与他转身错过。”然后又自言自语“情爱里究竟是给了彼此多少时间去相遇和分离,又是给了彼此多少时间去选择和后悔,如果爱的时间不对,又能有甚么选择。”
清净的大殿里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我和察查司相顾无言,时间仿佛凝滞了,凝滞在那一池粉色的芙蕖花湮灭的那一刻,凝滞在魔君一个人孤坐在月下仙宫的那一刻,凝滞在他爱不释手却又无力回天,一切释然的那一刻。
魔君是坐老了一座缥缈仙宫,坐飘了一场风花雪月,坐凉了一段伤情往事。
其实沉默不语并不会杀死人,真正杀死人的是孤寂,梦醒时分的孤寂。
大抵是因了欣喜,失去,掩埋,所以他才选择与最美的光阴同归于尽。
大殿门口鬼影一闪,一股淡淡的幽幽冷香飘过来,我和察查司同时抬起头,下一秒震惊的感觉直入我的心头,这公子我分明刚刚才见过,怎么眨眼功夫就又见面了,而且还是在我的桃都山里见面,他不会是跟踪我吧……
我擦了擦眼睛抖着嗓子不可置信的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那公子微微一笑,朝我拱了拱手极度客气的道:“卑职有公事在身所以来得迟了,还望神荼姑娘见谅。”
我望着他洁比雪白的面庞,错愕的问察查司道:“察查司大人他是谁呀?”
察查司收了察查镜装进袖袋里,正了正绸缎的领口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东方鬼帝之一的神荼大人,这位是新官上任三个月的二殿王爷楚江王,酆都大帝亲自钦点一同来办案的。”
我盯着楚江王澄澈无为的眼睛,心中已经震惊的天翻地覆,愣神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今儿早上的事情压下来免得节外生枝,于是盈盈一笑退了一步说话:“原来是二王爷,批文书批了三个月,对王爷的金章子和那一笔极赞的簪花小楷久仰大名,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楚江王回得话比我说得更加模棱两可:“神荼姑娘若是瞧过卑职的章子和字很正常,卑职对姑娘的大名也是早有耳闻,改日定要请姑娘赏脸喝茶。”
我坐立难安品了品他这话,觉得意味不大对,卑职对姑娘怎么听怎么别扭,就我和他的上下级关系,难道不应该是卑职对大人吗?还是说我对赏善司说的,要他叫我姑娘的话被他也听墙脚听了去?不应该吧,那天在烟云字,他连到都没有到,又何谈会听到墙脚。
我看着他不辨真伪的表情,当机立断做了个请的动作:“察查司大人,二王
爷,既然咱们都到齐了不如快些上路,大人请,王爷请。”
察查司声如洪钟的道:“神荼大人言之有理,咱们三个就走官道上路。”
我站起身随着他们一同走出桃都山,对已经上班的鬼差们简单交代了一下手头工作,又把郁垒单独提出来讲了一通,叫他们在我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务必接案严明判案也要严明,有推不掉的急事直接到阳间去找我,然后就在楚江王盯着我似明非暗的目光中,一路身正影正的出了门,预备走官道去阳间。
酆都的规矩是,进出鬼门关可以走官道,也可以不走官道。
鬼魂们要偷跑去阳间报复活人,或者是食尸鬼要搞点活人肉回来吃吃,那绝对是走不得官道也走不了官道,因为没有鬼差敢给你批条子,不出事则罢,若是出了事,谁批了条子谁就得负上责任陪同连坐,所以这不是正规办手续的流程,酆都大帝坚决不提倡,而鬼差办案,酆都大帝安排女鬼到阳间去有仇报仇有怨索怨,那必须得走官道,一则是为了保证当差的鬼的安全,一则是为了给当差的鬼登记身份,避免以假乱真徇私舞弊,而要走官道,则必须是拿了酆都大帝下发的令牌,先到鬼门关找无常爷批了条子,拿条子登上鬼渡船,从忘川直接渡到阳间方可,差一层手续都不成。
我们从桃都山一路走出去,路上好巧不巧碰到了出门查案的卞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