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正事可不能耽搁,蛇妖的事一了结,楚江王的公事便接踵而至。
身为鬼差阴帅就必须得有个鬼差阴帅的样子,公事总结自然少不得,酆都大帝没来查案子,这案子经的是楚江王的手,所以这汇报的文书自然是要楚江王来写,如此一来方能显得合情合理,方能显得酆都里的规矩忒严明。
按了妖王的旨意,是要一份详尽的文书,把万年蛇妖的情况尽快汇报明白,所以楚江王的公事有****的责任,而我和察查司为了配合他,也只得把查看生魂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先誊文书是要紧。
我看着楚江王日理万机一刻不得闲的繁忙样子,委实觉得自己是白做了一回酆都里的鬼帝,委实是白做了一回他的顶头上司,结果也还是甚么忙都帮不上他,结果也只能是瞪大了眼睛袖手旁观,好在察查司到阳间来的次数比较多,对地理位置也更为熟悉,为行事方便就近找了间庙,以供楚江王安心誊文书。
庙是间不大的庙,威严不足破败有余,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字迹不清。
杂草,落叶,脏兮兮,颇有种人去楼空庭也无的意味,好在偏僻清净。
楚江王在东华帝君的雕像前奋笔疾书,我和察查司就继续从旁瞧资料。
听察查司说,这县里本来有个世族大家,方圆几十亩地楼房相连成片,那世族大家钱多的没处可以花,就想到要行个善事捐钱修座庙,于是乎本家几个掌权的老字辈一拍板,即刻便出钱出力请工人,不出一个月,原先空空如也的平地上很快起了这座城隍庙。
据说这城隍庙的地角选得忒好忒便利,庙一盖好来此烧香敬拜的人就络绎不绝,可是好景不长,这庙里便经常出现灵异事件,所以最终就被民众废弃了。
须知,庙本就是个绝顶肃静的地方,素日里有人烟的时候都会显得冷清,更别提是后来被弃了荒芜没人烟的时候,废弃的时间一长,庙里渐渐长满了蓬蒿,即使是大白天也没人敢进去,风吹杂草低,时不时便有个不知名的野生动物,蹦蹦跳跳的就蹿过去了,夜晚尤其可怕,破败失修的庙舍每逢风雨交加便会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不啻为鬼叫连天。
察查司讲得平淡无奇,我听得也是平淡无奇,看着面前一进的小院子,并没有觉得这里同酆都有何不同,但转念一想,人与鬼在思维方面本就是阴阳有别,在鬼看起来正常的事,在人看起来恐怕就要先吓破了胆子。
一院子蓬勃生长的杂草,掩没了原先的石板路径,艾蒿比蓖麻还要多,正值多雨季节的五月初,雨水三天两头莅临来访,特别适合草长莺飞,幸好天井里有昏黄的月光,庙门和格栅还能勉强辨认出个大致轮廓,不然就真是像闹鬼。
庙不大除了前殿就是后楼,后楼顶有月台,从我的角度能看到洒满的月光。
我和察查司把其余几个生魂的资料都查看完了,楚江王还没有完事。
我死后难得有机会重返阳间,还是以办公事的机会故地重游,自然不肯放弃这得之不易的好机会,于是抛开他俩,一个鬼把巴掌大的地方前前后后转了一圈,稀罕东西没有瞧见,稀奇东西倒是瞧见了,除了烧成粉末的一地香灰,就是一干文不对风的鬼帝王爷
像,要多丑有多丑。
一更天时候城隍庙里晃进来七八个穷书生,均是清一色的棉麻布衣,为首的一个生就一副高瘦身材,性情豪放但郁郁寡欢,我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虚空里听他道:“你们倒是说说,我读了这样多的书,却一直没有功成名就,虽然也很勤奋,但到头来不过也就仍是个童生,这还何谈中状元?”
他身边一个面白的文友就开他的玩笑说:“周郎,你素来是以性子豪放闻名全城的,今儿晚上好不容易大家聚一聚,你说你不但不请我们喝酒,倒又提这些有的没的出来扫兴。若要我说,这庙里都是供了阴间的大官,你若是有胆量,不如去把左廊下的那尊鬼帝像给背来,我们大家就做东请你喝酒,如何?”
那书生说得,左廊下的鬼帝像我尚且还有些印象,这城隍庙的正殿里供奉着鬼帝和十殿王爷的雕像,全木质雕成,妆饰的栩栩如生,我刚刚出去遛的时候,瞧见了左廊下摆着的一尊周乞大人的雕像,雕的多好看不敢说,但是样貌绝对是狰狞凶恶没有之一,大抵在人的眼里,周乞大人合该就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所以那周郎的文友提出这要求,说白了就是故意刁难他。
有一人道:“听说晚上这庙里能听到拷问人的鬼声,不晓得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