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秋意正凉,我带着听白上路,没走伽蓝街的大路,直接抄小道岔上盂兰巷,琉璃夜的门前,果然是预想中的,画皮狐妖断袖魔们人头济济。
听白因是头一回到这种地方,很快就在过度惊吓中涨红了脸,我也不是太自在,毕竟一个女鬼带着书童,天黑透了站在这种地方,委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琉璃夜的门前原本鬼声鼎沸,有叫价的,有拉客的,还有发嗲的,结果我和听白一露面,原先鼎沸的声音便愈来愈小,直至鸦雀无声,我在心底又把浅溪和楚江王分别提出来骂了一回,骂他俩没事找事,一个是个清浅斯文的画师,却偏爱寄居于花街柳巷,一个是个正经规矩的王爷,却偏爱给我在这里订张桌子,这饭到底还叫不叫我吃了,这事到底还叫不叫我办了。
静了一会,鬼声又逐渐趋于正常大小,只不过骂我不要脸的也大有鬼在。
我在一群不男不女的男鬼中,眯着眼睛搜索半晌,好不容易才搜索出,七月半夜里给我引路的那个人妖男鬼,便壮着胆子同他打了声没甚么底气的招呼,没成想那人妖男鬼竟然还对我有印象,当场扯着嗓子喊了声:“神荼大人!”
这下子骂我不要脸的鬼声更加高涨:“鬼帝神荼大人竟然逛勾阑!”
听白囧得快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我也拿衣袖遮了一下脸,催着那人妖男鬼赶紧给我和听白引路,好快些脱离这个不宜久留的是非之
地,好不容易挤进门骂声终于小了许多,我严重怀疑他们是把我和郁垒给搞混了。
据听白说楚江王一早就在这里给我订了张桌子,要我直接报他的名号就可以,于是我在前台报了他的名号,那接待我的鬼侍者一张满是疤痕的脸上堆满了笑:“明白明白,公子的安排小的们都明白。今儿晚上整个用餐区都是神荼大人的,大人想怎样就怎样,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说着便开始向我推荐各种招牌菜式,咸香酸麻,甜辣酒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若说心下不激动那必须是自欺欺人,我在鬼侍者的言语围攻下就在想,人家楚江王这酆都第一美男鬼的称号果然是张生招牌,人家就连订张桌子吃个饭,都必须是有天神下凡的气势,难怪琉璃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从昆仑虚一路爱到了天庭,从天庭一路爱到了酆都,爱得粉身碎骨都无所畏惧。
我因是头一回在琉璃夜里点菜,不摸这里的销售路数,便只就着手边最近的一份菜单,点了两道名字起得好听,但根本不晓得是如何做出来的菜式,听白听说要陪我一齐吃饭,坐在我对面吓得一张鬼脸雪白,只点了一盘扬州炒饭。
大抵我是插了号,所以菜上的很快,上菜的时候鬼侍者仍是满脸堆笑,加送了我一壶桃花醉,说是他们老板的一点心意,我也没同他客套,直接接过手道了声多谢你们老板的心意。
桃木的托盘里摆着个影青的瓷盅,旁边还置了块桃木的牌子,我凑过去瞧了瞧那牌子上写得字,簪花小楷的横批书着桃花不见桃花醉,其下是同样的字体又纵向题了两句诗,写得是桃花浅深迷春水,青天月下感流年,我私以为他家请的这文案忒有才华,平心而论诗比酒名写得更有文采。
一顿饭吃得快过赛跑,我因为饿吃得快,听白因为怕我吃得快,吃完东西各自分工,听白呆在原地等我,我打听到浅溪的住处自己找过去,浅溪住的地方门前守着一方荷塘,我顺着回廊拐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笑:“浅溪兄,故友来访你也不说招待招待我,别是嫌我打扰你了吧?”
少年一袭白衣翩翩,温和却又有些淡淡的疏离,浅溪扶着手中的画板调侃他道:“我还道你们茅山弟子早就辟谷了,你说你赶着这个点来,不是蹭饭又是来做甚么的?”
我看他俩也是你情我愿的互相调侃,没甚么正经事不过就是瞎贫,浅溪的言辞之间就是一副你烦不烦的样子,对方更是一副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欠揍相,此情此景只能发生在损友之间,若是换了旁人最起码还是要脸红的。
先前的白衣少年笑道:“我青岩肩负着救众生于水火的重任,就是吃你一顿饭又怎样?谁不晓得你浅溪大公子钱多的没处花,你还会在乎这个?”
浅溪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说得好像你就多穷一样。”
“我们这些人跟你一比,可不都是穷光蛋嘛!再说了,我如今为了揽个画心的生意可不容易了,这一路奔波千山万水旅途艰辛,好不容易抽个空到阴间
来瞧瞧你,谁知你却待我如此的刻薄……”
浅溪望着他只管笑,不说留他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