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锁眼重新拨上道:“明日再会。”猫着腰跨过花栏,抄近道朝正殿跑去。
纪陌萧背过身来顺着长廊往前走,玄武殿内楼宇重重曲径迂回,又兼树丛掩映花影婆娑路并不好认,好在纪陌萧是个识途的才没迷了方向,但等他摸回自己住的偏殿,也已是日薄西山。
偏殿前有个小庭院,当中置了几方太湖石,石边栽了树白色的碧桃,时值春末翠叶间花蕊堆叠,密密层层开了一树,树下立了个人,玉色的花瓣落了他一身,天边的斜阳欲飞斜坠,昏黄的光影里,那人淡然的一张脸瞧着异常柔和。
纪陌萧轻轻走到他的面前,默然无语的端详着他,那人的耳力却是极好的,略偏了头问:“纪陌萧?你回来了?”
纪陌萧对于活死人三个字还有些耿耿于怀,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听纪陌萧的问话那人淡淡的笑了一下:“我该问你怎么走了?”
纪陌萧冷哼了一声:“你就为这个来的?早间你可不是这张脸。”
楚清弦微微变了脸色,纪陌萧一把捏住他的下颔:“你跑这趟怕是不情愿吧?其实我成仙成魔又与你何干,你不是口口声声要除掉我吗?还是说怪只怪你命不好,你我总是缠在一齐?”说着纪陌萧把那人拢进怀里,贴着他的耳廓恶意的低语“是不是你师父把你给我了?要不然你也不能来对吧?
啪的一声,纪陌萧的左脸颊重重挨了一下,他那话本是随口说得,可瞧这光景竟是歪打正着说到了点子上,纪陌萧咦了一声,揽住他的背把他往怀里带,两个人各怀心事,碧桃花瓣纷纷扬扬洒了一身,楚清弦的脸还是煞白的,纪陌萧对上他一对空蒙蒙水漾漾的眸子道:“你看得到我吗?
”
楚清弦摇了摇头,纪陌萧不死心,把他的右手抓过来:“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做法的时候便会开鬼眼,那时你总该见过我吧?”
楚清弦的嘴角透出一丝苦笑:“这话你倒记得清楚,你问得若是披着的这层皮相,我确然是看不到,一切妖魔不分出处,入了我的鬼眼都会现出原形。”
纪陌萧暗自心惊却故意笑着维持风度:“那我在你的眼里是甚么样的?”
楚清弦面上显出的笑容更加凄苦:“你就这样想听我说出来吗?”
纪陌萧点了点头,又想起楚清弦看不到他,于是又答了声是。
楚清弦煞白的脸色又白了一个色号,哑着嗓子道:“你在我眼里是一株鬼花,枝干间是淋漓的汁液,绽放一树紫幽幽的花,一朵朵张牙舞爪腥臭非常。”
纪陌萧听得直做干呕状,厉喝一声将楚清弦的双手猛的拉过来,一左一右结结实实按在自己脸颊上:“够了别说了!你看不到总摸得到吧!这个才是我!”
“你这不过是个皮囊罢了。”
“你见到的也不过是虚相!”
我和楚清弦俱是一惊,纪陌萧说得没错,这世间的真伪虚实谁能说得清。
没有甚么是经得起推敲的,剥掉了浮华的外衣,躲在下头的总是不堪入目的千疮百孔,寸人若漂萍,一如画了美人皮下那一副副干枯嶙峋的白骨,哄得住别人也骗得过自己,在遇到纪陌萧之前我从未考虑过,任期已到我会何去何从,我之前一直觉得,挨得过百年还会有下一个百年,百年之后又百年,便会是我在酆都里的一生,但是此刻在纪陌萧的逼视下,我的心中突然一片茫然。
纪陌萧把脸深深埋进楚清弦微微张开的双掌间:“楚清弦,你恨我是吗?”
楚清弦答得意外的快:“当然恨。”
“既然恨我为甚么还要来?你明知我见到你总不会放过你的。”
我觉得楚清弦的手指颤抖着挣了一下,却仍是柔柔的托住他深埋的脸孔,只是答话的嗓音轻得有些虚飘飘的无力:“我是恨你这没错,可我不能不来。”
纪陌萧深埋的嗓音有些发闷:“是你师父让你来的?他晓得我们的事了?”
楚清弦咬紧了下唇说了个是,咬得太狠唇上见了血,摇摇头又说了个不是。
纪陌萧从他的掌心中抬起头,一把扣住他的下颔骨:“见血还不晓得疼?”
楚清弦仰天长望,低低说了句:“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
纪陌萧捏着他的手指更加用力:“傻瓜,你晓不晓得你让苏夜凌给卖了!”
楚清弦拨开纪陌萧的手:“左右这祸事都是因我而起,也都是我一个人惹下来的,师父也是没法子,当然你的确不是一般的妖,所以他也看中了你的天分想纳你到玄武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