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两夜不眠不休,他毕竟也不是铁打的人,疲劳终究战胜了他的意志、夺走了他的警觉。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武,一起念书,一起淘气,一起受罚,一起分享彼此的秘密,一起讨论人生的追求。
与柳轻的温厚自牧不同,曲晨从小洒脱开朗,傲而无骄,顽而不劣,除了师父、父亲和柳轻,他很少在意别人对他的品评。
我说错话了吗?
他在归州问这句的时候,柳轻就知道这个姑娘不会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他的目光落在榻上的人儿身上:她善良、勇敢,和曲晨一样的开朗活泼,但更通透更慧黠。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如此,也是良配了。
掩上门,柳轻缓缓转身看向天上的那轮孤月——我的良配又在何方呢?
孤月无语。
他有些失落地垂首看着自己的影子:孤独如月,犹有星辰相伴,而我,也许终究要只身面对更寂寞的孤独。
寂寞是无人相伴,
孤独是无人相知。
有的人寂寞却不孤独,
有的人孤独却不寂寞。
如果一个人既孤独又寂寞,会怎样?
东方渐明,月影渐淡。
新的一天会有阳光吗?
淡淡的药香,淙淙的水声。
近处有两只不识趣的鸟儿,一个劲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睫毛翕动,素眉皱了皱,江染霞不悦地翻动一下身子,准备继续自己的好梦。
蓦地,她猛然睁开双眼:阳光从窗缝透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撒开一片微弱的光晕,桌子上烛已燃尽唯余红蜡如山,榻边一个男子席地倚坐轻鼾声声……
发现有人,江染霞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来,不料竹榻“嘎吱”叫了一声,于宁静中格外响亮。
鼾声骤停,曲晨抬起惺忪的睡眼,看见坐在床上的人儿,他一瞬间来了精神,欢呼道:“小野猫你醒了!”
江染霞自然不知道她这从天而降的诨号,不由一愣。
曲晨已是坐到榻沿上连珠炮似的问道:“你还冷不冷?饿不饿?身上有什么不舒服?要不我给你盛碗粥喝?”
离得近了,江染霞借着屋内微光看清了他的面容,满是意外地道:“无星公子?”
曲晨见她认出自己,立时又生出些腼腆来,嚅嚅地道:“你就叫我无星好了,不用公子公子的。”
“哦,”江染霞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是哪里呀?”
曲晨跟着她的目光一转,发现门窗紧闭,原是他怕夜风寒冷为免江染霞再度受凉才都关起来的,此刻方惊觉如此孤男寡女同处暗室早已僭越了礼教大防,窘得立时跳起身来道:“我……我打开窗户透透气。”
支起一个窗格,立时有灿烂的阳光扑入,屋里明亮起来。
曲晨才松了一口气,方想起人家问自己的问题,一边又支开其他几个窗子一边道:“这里是神农山。”
江染霞一怔道:“那……你和听云公子……”
提到柳轻,曲晨醒过神来,一拍脑袋道:“我真是糊涂了,该叫他来先给你诊脉。”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柳轻正在灶旁烧火,只觉一阵春风扑面,头也不抬地笑道:“小野猫醒了?”
曲晨喜滋滋地恭维道:“听云医仙,请里屋复诊。”
柳轻无奈地一笑,已被他拉着进了屋。
江染霞正坐在榻沿上东张西望地找自己的鞋,曲晨见了忙抢上前道:“你才刚醒,别乱动!”
被他赶回榻上重新裹好被子,江染霞小声抗议着道:“我没事了……”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呶,”曲晨一指柳轻道:“他说了才算!”
江染霞虽对曲晨的话不服气,但也知道柳轻医术不凡,见他含笑坐到榻前只得乖乖递上手腕。
柳轻拿丝帕垫在自己掌中才去托住她的手,又替她将衣袖拉平整再隔袖取脉。
双脉诊罢,又观舌苔,他方点头道:“江姑娘的确已无大碍……”
“你看!”
江染霞瞪着曲晨不忿地道。
谁知,话音未落,却听柳轻接着道:“只是仍需好生静养方可痊愈,若调理不当只怕伤了元气。”
“你看!”
曲晨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