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邃,停顿了许久,才轻轻地道:“你气的,也许只是你感觉自己无法掌控她。”
曲晨的眸光一闪,忽然垂下头去,望着船舷边翻涌的浪花。
柳轻依然没有看他,仿佛只是在自语地道:“她乖巧顺服,你就高兴,她没有言听计从,你就生气。”
他轻叹了一声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为何会喜欢上她?”
是啊,当初为何会喜欢她?
不就是因为她总能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吗?
不就是因为她遇强不惧敢赌敢拼吗?
曲晨怔住了。
柳轻不知道何时转过头来凝视着他,道:“你喜欢的,究竟是一个恭顺听话以你为天的女子,还是……霞儿?”
曲晨倏然抬起头,眸中的波澜起伏远甚滔滔江水。
柳轻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
良久,曲晨忽然撇过脸去,也看着天际,轻轻地道:“你不觉得她好像从不惜命吗?”
从侯四景到红雪莲,为了陌路相逢的人,为了与她无关的事,她竟都毫无顾忌地挺身而出,她好像从不畏死,甚至,有时候让人怀疑她在故意送死。
他也察觉了吗?
柳轻凝注着曲晨的侧脸:从来飞扬不羁的朗眉,最近却渐渐学会深锁。
曲晨沉默地望着远远的水天交界,没有再说话。
柳轻垂眸,沉吟了良久,方才缓缓道:“了事大师曾对我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抬眼看着曲晨认真地道:“或许,她只是还没有遇到一个可以让她忧怖生死之人。”
那父母呢?
兄弟姐妹呢?
她的亲人也不能让她对这尘世有所留恋吗?
柳轻没有说服自己,但是,好像已经说服了曲晨。
因为他忽然转过来展眉笑道:“谢谢。”
柳轻扬唇,轻捶他肩膀一拳道:“傻话。”
曲晨晃了晃手中的酒囊道:“一起喝两杯?”
柳轻摇头道:“我看着你喝。”
二人向着花厅走去,夕阳把两个长长的影子并肩画在甲板上。
“红雪莲都到手了,还戒啊?”
“不喝酒也挺好,慢慢就习惯了。”
花厅里已摆上一桌菜,柳轻按住曲晨又要举起的酒囊道:“你去叫霞儿来吧。”
虽解了心结,但曲晨仍拧着劲,拗道:“我不去。”
他推开柳轻的手,偏坐着不动,只管自己举囊吃酒,喝了几口,忽然放下酒囊转过头来对着柳轻坏坏一笑,小声道:“小馋猫闻着味自己会来。”
柳轻也听到了江染霞蹑手蹑脚靠近的声音,无奈地向他回以一笑。
江染霞悄悄掩到花厅外面,却并没有进门来。
曲晨忽然夹起一块鱼道:“听云,这新捞的江鱼蒸出来最是鲜美,一定要趁热吃,不然就腥了。”
柳轻知道他故意怄江染霞,无声一笑,也不搭茬。
见外面的人儿没有动静,曲晨又夹起一只虾仁送到口中,满足地重重□□一声叹道:“虾仁果然只有现捞现剥才最紧致爽口,酒楼的哪有这么鲜嫩?”
门外的人儿居然仍沉得住气,可惜肚子却不够争气,只听得昏暗中咕噜一声悠悠肠鸣,仿佛带着无限惆怅和委屈。
门里的两个人皆不由“哧”地失笑出声。
四目相对,柳轻见曲晨眸中满是怜爱,早已没了愠色,遂轻轻肘了他一下,示意他唤江染霞进来。
曲晨心里固已千般乐意,却偏又起心刁难,一声不吭只是喝酒,抱定主意要看她如何认错服软。
不知道是因行藏败露,还是已看出曲晨的不怀好意,江染霞怯生生蹭到门边,但只可怜兮兮地站着不进来,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一双水眸却在满桌的菜肴上直打转。
明知她这般模样倒有八分是装的,柳轻仍自心头一软,不禁柔声道:“霞儿,进来吃饭吧。”
江染霞闻言,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却不提步,只拿眼睛偷瞄着曲晨。
曲晨明知她觑着自己,故意不看她,别过头去自顾饮酒。
柳轻心知江染霞不过是察言观色,看曲晨气消了没,仍不忍她饿着肚子站在风里,佯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