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能从曲晨手中夺物的寥寥无几,而这有限的几人中,无一有争夺红雪莲的可能。
“那你们呢?”
曲晨努力压制着的心头的怒焰,声音里带着令人恐惧的微颤。
柳轻语声平宁地道:“此去登岸,以你的功力,单人独行,七八日便可到入海口,只要上了海船更无人能阻你,我只需在船上虚张声势七八日光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便可大功告成。”
“你怎知七八日间无人来犯?你怎知他们攻船你就能守住?你怎么保证霞儿的安危!”
最后一句曲晨已是压抑不住低吼。
柳轻抬眸迎着他怒焰翻腾的双眸,目光坚定语声平稳地道:“我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霞儿若是有事,我来偿命。
偿命!
这两字深深刺痛曲晨的心:一个是疼之爱之的女子,一个是亲之敬之的兄长,我如何让你偿命?
怒气攻心,偏又无言以对,曲晨猛地扭头怒不可遏地冲向一旁的江染霞吼道:“又是你出的馊主意!”
江染霞自他拍碎桌子就知不好,悄没声息地一点点向花厅门外退去,此刻已蹭至门口,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一激灵,转身便跑,怎料双腿已是软了,在门槛上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疼得直咧嘴,却又不敢则声,只有翻身坐在地上把身子往船亭挪。
柳轻急忙闪身挡在曲晨面前道:“你吓到霞儿了!”
曲晨瞪着蜷缩在地的人儿,重重地呼吸着试图压制心头的怒意。
柳轻伸手按住他肩头,示意他冷静下来。
曲晨一晃肩想震落他的手掌,却被他用力抓住膀子,只听他柔声道:“我不逼你,你且想想,咱们明日再议。”
曲晨的脾气上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柳轻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能一蹴而就。
瑟缩在地上的人儿泪汪汪的满眼恐惧,如此的柔弱堪怜,终究令曲晨无法将火气真的倾泻于她。
他瞪着江染霞冷冷地迸出几个字道:“我不会同意的!”言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穿过花厅走回卧舱,“砰”地关上了卧舱门。
柳轻垂眸望向跌坐在地的人儿,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扶。
江染霞却已经一骨碌站了起来,拍拍裙上的灰尘抬眸一笑道:“我没事,公子去忙吧。”
她脸色苍白,笑得也勉强,显然是真的吓到了,但偏又那般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心头有千般安抚的话语,但到了唇畔,柳轻只是低声说了句:“无星也是关心则乱,你不要怪他。”
江染霞点头笑道:“我知道,他就是那样的脾气,过一会就好了。”
柳轻微微偏过头,不敢直视那双澄澈的眸子,好像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到了喉间却化作沉默。
“公子……那你先忙,我回去歇着了。”
江染霞见他不说话,忙自觉地开口道。
“去吧。”柳轻柔声道。
江染霞退了半步,浅浅一礼,方才快步穿过花厅向卧舱而去。
直到娇小的背影消失在舱房门内,柳轻才收回视线,向着后船而去。
下舱里,一干船工仆役正紧张地赶工,柳轻略看了看,并无他事,便进总控密舱想校对机括数据,奈何拿着算筹半天无法集中精神,只得丢下算筹仍回自己卧舱去。
对面的两间卧舱各自亮着灯火,静悄悄的。
柳轻推门进了自己的舱房,倦然坐到桌前,信手拿起翻到一半的医书,看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
他颓然丢下书卷,阖眸支额,拇指轻揉着太阳穴——曲晨问得没错:七八日内肯定不会无人来犯,而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守住这条船、周全那个人儿。
但,若不如此又能怎样?
再来一次这样的攻击,非但江船不保,以曲晨的性子,他和江染霞无论谁有难都不可能袖手不管,最后的结局只会是满盘皆输。
想到江染霞,柳轻于眉头深蹙中扬唇微笑:这丫头的心思之巧常有胜于自己之处,只是,她总用那般仰视的目光望着他,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俯瞰于她,而事实上,她不仅智谋不逊于他,胆识和果决更是胜他一筹。
意识到输给这样一个人儿并未让他有丝毫沮丧,却反倒有一种棋逢对手的跃跃欲试。
正胡思乱想间,柳轻忽听脚步声响,继而对面曲晨的舱门被轻轻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