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你走!”
曲晨在房中大吼道。
“哦。”
门口的人儿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才走了两步,“哗啦”一声,对面的舱门被猛地拉开。
“找我什么事?”
曲晨冷着脸道——他不过就是赌气吼了一声,她至少也应该说两句软话哄他开门吧,结果,她居然就想这样转身走了!
虽不甘心,但他仍只有放下身段来给她开门: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敲他的房门。
江染霞驻足回身,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是一碗绿豆汤,她款款上前两步,轻轻地道:“我看见厨房新镇了绿豆汤,所以想端一碗来给你消消火气。”
这般体贴,这般温柔,这般惹怜,生生就把曲晨心里的火焰山化成了一汪蜜水。
怎么办呢?
她便是那个一句话就能制住他的人,再多的不满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句轻飘飘的:“你少气我,就比什么汤都好。”
“哦。”
江染霞垂首应声,又待转身。
曲晨忙拦道:“去哪?”
江染霞停住身形,怯怯抬眸。
水眸中的畏惧彻底击散了曲晨心里最后的一丝别扭,他无声叹了口气,让开身子道:“既然送来了,就搁着吧。”
江染霞这才低眉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她的脚步便顿了顿,曲晨方想起自己之前怒不可遏地将茶壶茶盏脸盆等一干器具全都扫落在地,此刻屋里正一片狼藉,不禁尴尬万分——她可是第一次进他的屋子!
江染霞只顿了一顿,便又迈步如常,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碎瓷片,走至桌旁放下托盘,将绿豆汤端到桌上,再拿着托盘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瓷一块一块捡到托盘里。
“我来我来!”
曲晨忙跑上去抢着捡,道:“你别划破了手。”
江染霞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和他一起捡干净碎片,将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子上,再扶起盆架,捡起扣在地上的铜盆放好,又将散了一地的笔、纸、砚台一一收拢归好。
娇巧忙碌的身影让曲晨想起神农山共度的那些美好日子:她也曾每日这般为他整理屋子,妻子照顾丈夫亦不过如此了吧?
心头一热,他不觉看得痴了。
江染霞收整已毕,转身见他仍站着,柔声道:“你怎么不吃呀?一会就不冰了。”
“哦……”
曲晨自遐思中回过神,忙坐到桌边端起碗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借以掩饰方才的失神。
冰镇过的绿豆汤清清凉凉带着豆香和微甜直沁心脾,曲晨忍不住连吃了三勺,只觉心舒怀畅,不禁对坐到自己对面的人儿道:“哎,你怎么不吃一碗?”
江染霞微微一笑道:“我又没上火,吃这个做什么?”
她的眼波温柔,语声轻软,曲晨只觉心已被甜蜜浸透,略带幽怨地柔声嗔道:“知道我为什么上火?”
“我知道。”
江染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第一次看见我拦住侯四景的时候心里肯定在想:这个人怎么如此不自量力爱出风头!”
事实上曲晨当时就是那么想的,感觉被拆穿了心思般,他忙否认道:“别瞎说……我觉得你挺勇敢的。”
江染霞没有回应他,只是低眉瞧着自己在桌上互相摆弄着手指的小手儿,接着道:“那个小女孩如果没钱医治很快就会死,她的性命对别人来说也许卑如蝼蚁,但对于她爷爷,她却是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如果小女孩死了,恐怕那个老爷爷也会不久于人世,所以,只因侯四景一时的怒气,就定了这两个人的生死。”
她抬眸相望,语声幽沉地问道:“你可知是为什么?”不待曲晨回应江染霞自己接着道:“因为他是强者!强者就是能决定弱者的生死荣辱,而弱者,永远只有被决定、被选择。”
她的声音了无情绪,却更显悲凉。
“霞儿……”
曲晨心疼地想安慰她,却被江染霞用目光阻止了,她缓缓地接着道:“我没有钱救他们祖孙,但我还有一条命,侯四景不用报名字我也知道我斗不过他,可就算是伤、就算是死,我也要那祖孙两个知道:这世上不是人人冷漠、人人视他们为草芥的,终究还有人愿意站出来替他们说一句公道话,这样,就算是他们死的时候,也不会对这个世界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