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作书案的八仙桌已经拾掇干净,转身变为大饭桌,长条板凳也是现成的,随手一拉就能坐下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黄毅平、王成良等人于是就近顺势入座,黄忍冬自然不会再去另寻别处,也就应黄毅平等人的邀请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托盘手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端起菜来人人卖力,个个争先。他们闪跃腾挪,往来穿梭,不一时便端上来一大桌子食物,仔细一看却是甜品、果盘、凉盘,白酒、酒壶和酒盅随后送到。
黄老爷子年逾八十,无疾而终,虽说是令人伤心悲痛的丧事,却也算是喜丧了。俗话说“无酒不成席”,在丧事席面上饮酒,古已有之,一来是主家聊备薄酒犒劳日夜奔忙操劳的乡亲,酬谢前来奔丧吊唁的亲朋好友;二来也是借酒祭奠亡灵,借酒疗伤,借酒浇愁,借酒联络感情互通有无,“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后方显真性情。
说实话,红白喜事实际上就是不同圈子里人的大聚会、大联谊和大联欢,你说这时候要是少了酒,那可就是少了沟通的桥梁、聊天的话题和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那“一点”。
仔细想来,人生在世不过区区几十个春秋,面对死亡,有人看得云淡风轻胜似闲庭信步,有人却畏惧如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酒倒是个好东西,既能够壮英雄胆,也同样能够壮怂人胆哪!
“来,毅平老弟,咱哥俩儿走一个!”
两盅白酒下肚,话本来就多的黄忍冬就像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一手悠然地摩挲着大肚腩一手高高举起酒盅,冲着对面的黄毅平频频示意。
刚满二十岁的黄毅平,就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青年,还没有正式踏入社会,他可没怎么喝过白酒。刚才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他只是用嘴唇挨了一下酒,就感觉不是个滋味儿,急忙放下酒盅,操起筷子夹上一筷子猪耳朵塞进嘴里,急赤白脸咬牙切齿般慌乱地嚼起来。
一听忍冬哥要和自己喝酒,黄毅平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一把端起酒盅站起身来,冲着黄忍冬伸过去,两只酒盅“当啷”一声碰在一起,随即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中!不愧是咱老黄家的好儿郎哈!”黄忍冬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他自有三寸不烂之舌,还怕你没有如海酒量吗?
“满上满上!”黄忍冬示意一旁拎着酒壶等着添酒的王成良,“这一条腿儿可是站不稳哪,还是得两条腿儿走路才中,平稳、踏实、够快。老弟,兄弟亲哎哥俩好,再走一个!”
“当啷”一声,黄毅平第二盅酒又下了肚。
“快,满上满上。”黄忍冬一招手,一边瞅着王成良添酒,一边念叨着他那一套劝酒词,“这第三盅酒嘛也有说道,三就是先,哥祝老弟你一马当先,先入为主,先行先试,先人一步,先占先得;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一生一世做兄弟。哈哈,干喽!”
“当啷”一声,黄毅平第三盅酒又下了肚。
“来来,快满上满上。”看来黄忍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举起酒盅悬停在桌子上方,嘴里却没有消停,“这四嘛,就叫四季发财、四季发呀!干了这盅酒,你就跟哥走,吃喝用度不用愁,一二三四、五子全都有,不信你就跟哥走,跟哥——走!”
王成良丢下酒壶,急忙伸手挡住黄忍冬的酒盅,“嘿嘿”一笑,一脸不解地追问道:
“等一等,黄老板刚才说什么来着?‘一二三四、五子’是什么来头?我替大家伙问问,
说出来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不是?”
黄忍冬一听就来了精神,将手中的酒盅往桌子上一顿,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娓娓道来,大家全都伸着脑袋竖起耳朵认真听他白话:
“说起这五子嘛,一般人还真是不知道。其实,说白了就是房子、车子、票子,还有妻子、儿子,这叫时来运转四季发,五子登科笑哈哈。想要五子早登科,这第四盅酒嘛,咱大家必须一起先喝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能不喝下这盅酒呢?五子登科,这可是极富诱惑力的大饼,没有人会傻到拒绝这些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和触手可及的梦想。再说喝下这盅酒,至少不会诅咒自己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吧。
黄毅平喝下了这第四盅酒,他开始感到有些上头,脸色也变得红扑扑像一张红布似的,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下去了,还是多吃些菜才是正理。
王成良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竖起大拇指不停地啧啧称叹:“说得好说得好,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