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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突然间,竟叫她莫名想起那天自己去王府,赵世禛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身后冒了出来。
真不愧是父子……
阑珊忙又定神,皇帝说了这句后略停了停,阑珊本以为杨时毅会接上一句。
没想到杨大人仍是保持缄默。
杨时毅伺候圣驾多年,对皇帝的心性自然也很是了解。
果然很快的,只听皇帝继续说道:“只是当时有其他的考量才并未采纳,却想不到时隔多年,朕在京城之中也能看到如此盛景,舒卿竟像是承继了计成春的衣钵啊。”
随着最后这一句话说完,皇帝的身影总算从格子的前头显了出来。
皇帝是一身天蓝色的缎子龙袍,头上戴着沉香木的发冠,跟他清癯威严的容貌相得益彰,乍一看不太像是皇帝,倒像是个洞察世事的极为睿智的老者。
此刻杨时毅才躬身行礼,阑珊也忙跪地。
皇帝缓步走了过来,脚步在阑珊跟前停了停,才又说道:“难能可贵啊……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见识,如此胆识,外加如此能耐。”
他又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时毅:“爱卿的工部的确出了了不得的新人啊。”
杨时毅温声答道:“回皇上,只是年轻之人仗着些许血涌,侥幸做了一点事,微臣也着实愧不敢当。”
皇帝轻笑两声,到龙椅上落座才叫平身。
阑珊谢恩而起,仍是不敢抬头。
但方才皇帝人在宝格之后,却早也把这“舒丞”看了个十有八九,所以才有“年纪轻轻”那一句。
此时皇帝道:“舒阑珊,你是怎么想到,要将圣孝塔做如此修改的?”
阑珊谨谨慎慎地说道:“回皇上,微臣只是想尽心竭力办好差事。”
皇帝笑道:“这是冠冕堂皇应酬的话,朕不想听这个,你只管说,你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又听闻这设计在工部本是遭到众人反对的,你又是为何甘愿冒险,难道不怕失败了后掉脑袋吗?”
杨时毅看她道:“皇上明鉴万里,你只管说你的初心便是。”
“是。”阑珊顿了顿,终于说道:“之前圣孝塔给人暗中算计,引发些许不必要的惊动,微臣从杨大人的话中得到启发,觉着若只把圣孝塔修缮如旧的话,似乎,是有些太过投机取巧了,也不足以压下攸攸众口,虽然如此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毕竟不功不过——这是微臣的初衷。那日微臣翻阅工部典籍,无意中看到所记载的外塔旧例,才也生出这种想法……至于冒险,微臣并没有抗衡众人意见之力,最后一锤定音,还是靠着尚书大人。”
皇帝听完后笑道:“你很有心了,不仅有心办好差事,还很诚实,并不居功自傲。”
阑珊道:“微臣本就没什么可居之功,一切只是分内,尽忠报君而已。”
“尽忠报君……”皇帝颔首笑道:“杨爱卿,你这位部属很好。年纪虽轻,进退应对自如,言谈对答亦甚是缜密动听,将来只怕也自有一番成就啊。”
杨时毅道:“皇上不怪他年少轻进,有失谨慎,就是他的福分了。”
皇帝道:“他虽年轻,却未必有冒进之嫌,何况还有你杨爱卿在旁督察着。圣孝塔的修缮,你们二人缺一不可。”
“多谢皇上恩许。”杨时毅躬身。
皇帝抬手在下颌上轻轻抚过,终于道:“杨爱卿就罢了,他什么也不缺。舒阑珊,你的差事做的很好,朕十分喜欢,说罢,你想要点什么奖赏?”
他扫了一眼庆德殿内,道:“这殿内都是珍器重宝,你只管开口,不管你要什么,朕都会应允。”
终于来了。
阑珊屏住呼吸,浑然没留意杨时毅正悄然瞥了她一眼。
“回皇上,微臣不敢讨要奖赏,只不过……”阑珊深吸一口气:“微臣有一句话,不知能不能面禀皇上。”
“哦?你只管说。”
阑珊道:“微臣只是、愚见,觉着这圣孝塔寓在圣人之孝,自然不容给人玷污分毫,毕竟自太祖而下,历代帝君皆以慈孝著称,就如同今时今日,本朝的天伦和孝……因此微臣更加无法容忍有人借圣孝塔来离间天家父子天伦之情,我虽卑微无知,却也听说荣王殿下本性虔孝,他自然更是明白太祖皇帝侍太上圣母的仁孝之心,又岂会在这圣孝塔上动手脚?求皇上明鉴。”
杨时毅垂着眼皮,并不觉着意外。
皇帝有瞬间的沉默,然后说道:“原来,你不要奖赏,却是要给荣王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