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帘帐微垂着,皇帝慵懒抬眸,平淡望向帐前的季扶声。
季徵将药方移交罢,又平声多叮嘱了几句。方子上的药需要研磨成粉后,再将其外敷至后背处,每日早中晚各一次,方可将背上的伤疤全部清除干净。
宫女萱儿手里攥着药方子,仔细记着季徵的话,小心地点了点头。
青衣之人回望了帘后的男人一眼。
季徵虽以画技高超闻名于世,但与之画技可以相媲美的,乃是他高超的医术。几年前姜泠放火烧了藏春宫时,曾不慎将右手烫伤、遗留下了些疤痕,这也是季徵用自己的药方,将其手上的疤痕清除干净,不留下任何痕迹。
对于步瞻忽然传唤他入宫,季扶声是有些意外的。
即便做了些心理准备,但看见男人后背处的烧痕时,他还是不由得骇了一骇。
如此严重的烧伤……
本就很严重的伤口,似乎又像是经了些什么打击,使得原本的伤痕变得愈发溃烂不堪。季徵微微屏息,凝神朝下望去,旋即收回目光,先替步瞻探了探脉象。
季徵从未听过皇帝受伤的讯息。
也不知晓皇帝是如何知道自己会治愈烧痕的。
他也是聪明人,知道不应该问的,就连一个字都不要多问。
留完药,帘帐后的男人将袍衫拢了拢,眸光微抬之际,季徵已躬身退去。周围只剩下心腹谈钊与萱儿,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步瞻忽尔觉得心中烦闷,便抬了抬手,驱散左右二人。
一时间,偌大的长明殿寂静得骇人。
步瞻微敛双目,朝窗外望去。
自从姜泠回了
宫,他的头疾虽然得以缓解,可他却能明显感觉出来,自己身体的其他方面也出现了些问题。他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时常做出一些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正如此发着愣,步瞻忽尔看见一点星星火光,不由得侧首望去。
目光透过帘帐。
明黄色的帘帐之外,是焦黄色的烟火。
男人披衣起身。
他未穿龙袍,只随意披了件外衫,头发也如此披散于身后。乍有夜风一吹,男人的乌发便与冷风一道扬起,于一片空洞的夜色里,二者纠缠不明,看上去万分妖冶而诡异。
有人在一片密林里生火。
步瞻先前下了禁令,于宫殿外生起明火,乃是死罪。此人不仅是在殿外生火,还是在如此危险的密林中点燃火光。男人微微蹙眉,朝前走去。
一女子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往面前的火堆里不知扔着什么东西。
她的身形孱弱,双肩颤抖着,像是在哭。
夜色于她身后汹涌,亦带起她披散的青丝,还有素白一片的衣袖。
步瞻眉心蹙意更甚。
然而,下一刻,当他看见那女人的面容时,却是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
那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姜泠。
风声呼啸,她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看见步瞻。
女子跪坐在地上,面前所放的,竟是一沓沓纸钱!她低着头,一边哭,一边将纸钱扔入火堆。见状,步瞻屏息凝神,又走近了些,才发觉姜泠面前所立的竟是一樽灵位!!!
小小的土包上,同样立了一个小小的木牌,其上赫然写着——吾夫柳恕行之位。
步瞻大惊。
他往后险险倒退了半步,想要再度上前去唤起来她,可不等他高唤出声,姜泠又低下头,用右手摸了摸身侧。
纸钱已经全部烧完了。
女子用手摸了摸,空荡荡的。
她呆滞地转过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右侧,短暂地呆愣过后,她竟伸出手往火堆中捞去!
见状,步瞻面色骇然一变,他惊叫了声“姜泠▅()▅[(.)]?▅?╬?╬▅()?()”
,可对方就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般,继续做着手上的动作。男人快速冲上前,想要将她的行为制止住。就在他伸手之际,女人忽然一回头。
她手里拿着的,是正在燃烧的纸钱。
火焰熊熊燃烧,步瞻能感受到热气正在朝自己扑来。
姜泠回过头,漆黑的瞳眸中出现他的倒影,她扯了扯唇角,继而诡异一笑。
步瞻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女人扯着嘴角,将手中的纸钱举起来,烈火徐徐,被她一下子贴在脸上!
那浓烟,那烈火,直往她的脸上烧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