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郁月旦人看起来柔弱,喝酒却不比别人慢。南歌喝完三杯,他也陪了三杯,微笑道:“来日方长,男儿未死,岂能盖棺?”
“说得好!”易山青喃喃自语,“男儿未死,岂能盖棺!南老弟,你我虽然十年潦倒,但毕竟还有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哭什么?喝酒!”
毕秋寒看着一桌紊乱,忍不住心下摇头。南歌和易山青是狂士性情,若没有宛郁月旦这么一唱,当真不知道要醉酒大哭到什么时候才是!他不禁开始庆幸这一次有宫主随行,宛郁月旦虽然年幼,但他做的一向是最恰当的事。这就是为什么他能驯服碧落宫数百高手,武功再高也抵不上明理二字。
“报寨主。”外头进来一个瘦小的男子,在古阴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古阴风骤起眉头,哼了一声,让那男子下去。
“范农儿说了是谁要他假传消息了?”毕秋寒问。
古阴风冷冷地道:“他死了。”
“死了?”翁老六低声问,“灭口?”
“不,示威。”古阴风阴恻恻地道,“人家留了封信下来,说人是祭血会杀的。”
李陵宴居然如此猖狂!毕秋寒变色,“信上还说了什么?”
“说南歌身为南碧碧的亲生儿子,若不报父仇不愿加入祭血会,妄生为人,祭血会要替天行道要他性命。”古阴风冷冷地说,“还有祭血会知道你们君山大会要和李陵宴作对,到时候他们也会参加君山洞庭之会,要昭告天下什么才是道义真理。”
也就是说,若南歌“不愿加入”祭血会,也就是南歌不脱离他们立刻加入祭血会,这一路上他们都要遭人追杀了?毕秋寒陡然感到责任重大,不禁重重地吁了口气,“南兄……”
南歌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笑了,“不必问我,南某最恨遭人胁迫。”他轻描淡写地说,接着加了一句:“若有人又要拿性命要挟,恕南某早已听到耳朵生茧,充耳不闻了。”
“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说话的人声音很柔和,这句最自负的话却让最温柔年幼的人先说了,随即宛郁月旦轻轻一笑,浑不把祭血会的示威当做一回事。
这位十八岁的少年为何能让毕秋寒对他毕恭毕敬,易山青和古阴风开始有些了解了。如此如珠玉含晕敛而不发的才华气质,非常人能够理解。
说到此处,晚饭也吃到尽兴。毕秋寒和古阴风寒暄了几句跟着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回船。南歌已经先走出门去了,宛郁月旦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南歌又回来带他出门。
出了白鱼寨,便是江边。
船在江边,月色清寒寂静。
几个人拱手作别,毕秋寒几人缓步走到江边,船影遥遥,船上宛若无人,寂然无声。
一个人影抱膝坐在船头,望着江里的月,一动不动。
那是谁?
第四章 河源怒浊风如刀
黑船明月,寒江寂寞。
这样一个人影竟让人不知不觉停步,尤其是刚经历过了吃饭的热闹,陡然见到江清水冷斯人独坐,谁都猛然觉得一股近乎凄凉的冷风扑面而来。
突然那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手慢慢抚摸了一下怀里的东西。那东西竖起两个耳朵,动弹了一下。
兔子?圣香?是了,这船上谁都吃饭去了,除了圣香。但猛然看见这人影的时候,谁会想到是圣香呢?那位嬉皮笑脸,有他在就比什么都热闹的大少爷?
“怎么了?”宛郁月旦看不清船和人影,轻声问。
几人这才如梦初醒,吐出一口长气,纵身跃上船。
几人上船,圣香抬头一笑,“回来了?”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让人几乎立刻忘了方才景色的冷清。南歌一瞥眼看见地上撂着两个盘子,里头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似乎少了两个排骨也是兔子吃了,“你没吃?”
圣香随口答:“忘了。”
毕秋寒和翁老六陡然生起一阵歉疚,他们忘了这位少爷独自一人在船上,居然和白鱼塞的人喝酒喝到如此之晚。圣香……等了很久了吧?
“我陪你吃好不好?”宛郁月旦摸索着在圣香旁边坐了下来,他看不见圣香的动作,却很自然地和他一样抱着单膝,把另一只脚放下船舷一荡一荡,“好舒服的风啊。”
圣香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大鬼脸,“我没吃肉,我吃了烙饼。”他笑眯眯地嗅了嗅宛郁月旦身上的味道,“嗯……汉水蚌、油浇活鱼、醉虾、蒸螯、涟鱼汤,啧啧,居然还有蜜汁腊肉、红烧里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