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霍礼的表情,看不出他究竟是吃惊还是高兴,他避开了老霍总的目光,悄悄向后门的方向退去。
楚芮伊弯腰,去捡地上的那张照片,大概是楼下的焚香味慢慢飘了上来,与霉味的尘埃融为一体,这种混合的呛人味道钻进鼻间,让人瞬间头晕目眩,就这一个晃神,她的指尖就被相框上的碎玻璃给扎了一下。
刺目的鲜血流了出来,一点点染透了地上的尘埃,以及尘埃上深沉的影子。
楚芮伊惊了一下,抬起头去,对上了一双黑暗中深沉如水的眸,霍礼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敞开的大门露出后面的墙,一楼的烛火影影绰绰的在墙上闪烁着,他像是从诡谲的烛光中走来。
霍礼的目光慢慢从她的脸上挪到了地上的照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楚芮伊捡起了地上最大的一块碎玻璃碴。
霍礼的眼神被那愈发刺目的献血染透了,他终于挪动了脚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声音。他几步走到了楚芮伊的面前,在一片昏暗中,伸出手来,要拿走她手上的碎玻璃片。
“流血了。”
就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楚芮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息,几乎是马上的,她就辨认了出来,这是她一直想找的那个男人。
那天在诡异后院,被她捅了一刀的人。
往昔猜测从脑中划过,楚芮伊握着那片玻璃,霍礼也握着那片玻璃,两个人的血慢慢淌下,交融在一起。
那种眩晕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楚芮伊眼前一黑。
她的面前,出现了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还是在那座霍家村的荒宅中,就像是终于凑齐了缺失的拼图一样,她看清了所有的原貌。
霍宅中的人全都有了脸,与她在照片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霍家人全都绝望死去那一天,获得了军功勋章的二少爷骑着高头大马从外头回来了。
他是回来探亲的,因为司令相当倚重他,要提拔他到自己的身边去。
据说,北边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战火一旦燃起,南方也不能确保安全,所以他会来警告自己的家人,做好准备,最好是去国外躲一躲。
霍礼还在跟霍振华闹别扭,他就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与父亲吵架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父亲也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那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忘记的。
他与父亲的矛盾有多大呢。
他们这一代的人都是明字辈的,他本名霍明礼,与大哥霍明城的名字是一样的。
但因不满父亲的独断专行,为表反抗,他给自己改了个名字,霍明新,从那之后,他就叫明新了。
老头子知道之后,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他知道,不孝子是在讽刺他那老一套,讽刺他迂腐陈旧,所以他要叫“新”。
父子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霍礼在一天夜晚悄悄离开,从此再也没了音信。
这一去就到了现在。
霍礼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看见熟悉的霍宅,看见来来往往的那一大家子人,看着总对他没个好脸色的父亲,看见温柔的母亲,看见和善的大哥,看见撒娇要糖吃的弟弟妹妹。
可是这些都没有,全都被一只可怕的怪物拆吃入腹了,他甚至亲眼看见那只怪物吃人。
机敏的霍礼第一次忘记了反应,这比他曾见过的残酷战场还要惨烈。
他当即拔出腰上的配枪,对着那吃饱喝足、扭曲着粗壮枝干的怪物“砰砰砰”连开几枪,子弹像是那些红色的残肢断臂一样,被怪物吞入其中,因为吃的太饱,外面的一层褐色褶皱被撑开,撑成了蝉翼一般的薄膜,从里面隐约透出了一张熟悉的人脸。
看见那已经了无声息的僵硬人脸,霍礼终于崩溃了,他抽出了军刀,跳下马去,朝着那层层褶皱肉瘤下的幽绿色眼眸扎去。
锋利的军刀刺到了怪物最脆弱的地方,紧接着,他迎来了对方激烈的反抗。
霍礼当时也没了理智,伤口的血飞溅在他的脸上,他与那只怪物纠缠了起来。
大概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伤口与怪物腥臭的血液相融,所以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体中的欲望,看见了它贪婪的一口一口吃掉心脏的幻象。
霍礼心中充斥着无边的戾气,也不知几天几夜,他终于挖出了那怪物的心脏,然后双眼猩红的将其吞了下去。
因为吞食了太多的活人,所以这邪物的心脏竟与人的有些相像,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