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明亮的灯光洒下,映照着丝绸帷幕和玲珑螺贝。
香炉点燃了线香,清雅干净的檀香,弥漫在整个船舱。
酒正酣,吕千亿兴致正好,双颊微红,起身拍了拍手,随即,一阵如泉水潺潺的琵琶声响起,一群身着绚烂服饰的舞姬踏着轻盈的步伐舞动起来。
她们穿着鹅黄色层层叠叠轻纱,面部覆着同色系轻纱,眉眼若隐若现,赤着脚,踩在毛皮地毯上,脚腕间系着铃铛,行动间,有持续的细密微弱的清脆声音响起。
一曲霓裳舞,翩若惊鸿。
伴着清脆的琵琶音,方知琢罕见地呆愣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琵琶了。
自她走后,她那把琵琶被锁在了柜子最深处,连同她绣的绣画一起,眼不见便不去深想,自欺欺人假装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熟悉又陌生的琵琶声音回荡在耳边,他忽然回想起一年前的除夕夜在群芳楼,秦亦楠鬓边别着那朵娇俏的山茶花,轻松而愉快的模样。
她脸上是什么表情来着的?
方知琢仔细回忆着,却悲哀的发现随着时间流逝,脑海中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记忆里曾经清晰的身影逐渐模糊。
不,不要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连这么些微的念想都要剥夺,他心如刀割……
宴席间,献舞还在继续,吕会长嘴角挂上了一抹了然戏谑的微笑,方大人这模样,双目直视前方,不带眨眼的,妥妥的被美人迷住了。
“方大人,大人……”
方知琢猛然回神,发现杯中酒已经倾倒了一半在面前案席上,整个案几上湿漉漉的一片,甚至沿着案边,一滴一滴往下滴。
他连忙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衣衫下摆颜色也已变深,洇湿了一片。
他干脆起身,打算作揖告辞。
“抱歉,是我失态了,如今天色已晚,酒已尽兴,非常感谢吕会长的盛情,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吕千亿眯着眼睛,带着醉意,口齿已经有些含糊,他大手一挥:“来人,带方大人去客舱休息。”
“吕会长,这不妥吧……”
话还没说完,吕一舟走到身边,虽然微笑着,声音里却是不容拒绝的意思:“画舫已离岸,摇橹小船明日才能来接大人,大人便在船上安心住下吧。”
他目光投向洇湿的下摆,补充道:“我那里正好有套新衣袍,略略有些大,估计大人穿正好,待会儿我便让姑娘送到您的客舱去。”
方知琢无奈,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话间,吕一舟突然凑近了些,附在方知琢的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那客舱内,可有好大一个惊喜等着你,是你情之所钟的那一个,不要太感谢我哦。”
方知琢一头雾水,什么情之所钟的那一个?
吕一舟眯着眼睛斜瞟一眼,你看你就装吧,同为男人,方才在席上,他目不转睛盯着那个领舞的舞姬,那赤裸裸的眼神可都是看在眼里。
“刚才献舞的那群美人里,你眼睛都不眨盯着的那个。”
方知琢感到十分冤枉,哭笑不得,他刚才连那群舞姬的脸都没看清。
他被吕一舟推着往前走着,半推半就也就应下了,大不了将人打晕,窗台甲板上凑合一晚便是。
“大人,您请进。”
引路少女停在画舫二楼一间舱房门口,不再踏进去一步。
她伸手推开门,轻声细语:“大人,换洗衣物以及常用物品均已放在屋内,如果您还有别的需要,只需摇一下这个小铃铛。”
说着,她将一个一寸大小精致的铜制小铃铛放在了他的手心,双手合十作揖退下。
“大人,星河已暮,且晚且安。”
方知琢点点头,大步迈进房中。
随手关上门,将小铃铛支在门口地板上。
屋内点着熏香,香味闻着与外间清淡的檀香不一样,方知琢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他指尖射出一股劲风,瞬间灭了香炉中的熏香。
他在席上并没有喝多少酒,大部分的酒水在他借着宽袖遮挡时,被吐在了衣袖内侧。
但就这喝下去的一些,已经让他有些站不稳了。
整间舱房,只八仙桌上点了一盏六角琉璃灯,光线朦胧像隔着一层雾气。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迅速扫过整间舱房。
舱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间也就是方知琢所站的位置,一张雕花红木大床靠墙放置,占据了舱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