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声响,费聿铭回过头,卿卿已经蜷缩着躺下,黑暗里,那双露在衣服外的眼睛显得特别大,眼神还是迷茫疲惫的。
“睡不着,说说话?”
她不置可否,于是他调了调座位,把手脚伸展开。她也重新躺好,衣服拉下来一点点,手垫在脸下面,还是用压着心脏的方式侧卧在后座上。
车里很温暖,有淡淡的烟味。
“说什么?”卿卿问。
“看你想听什么?”
他一问,卿卿反而不知自己要听什么,困意褪去,脑子里也抽空了,什么都不剩。黑暗里打火机亮了,火苗很快又消失,他那侧的车窗被摇下来一条缝,流进一些风,凉凉的。小小的光点在车厢里忽明忽灭,烟雾笼罩在费聿铭周围,烟灰落到了窗外,被风吹散了。
等烟抽得差不多了,他把烟蒂捻灭在咖啡杯里,关上窗,降了座椅,手垫在脑后躺了上去。
“卿卿,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辛德勒码头吗?”
“记得。”
“吃晚饭那会儿,我们也是这么待在车里,停在香槟小镇对面。你喝完酒醉了,我买了一杯咖啡。你哥哥来电话的时候,我睡着了,后来听见他在电话里骂你,还帮你把电话挂了,记得吗?”
“当然。”时间并不久,从第一次见面以来的很多事情,都像电影一样在她头脑里一遍遍回放,回味时也不免唏嘘。
“第一次约会就被他发现,后来一直不怎么顺利,老有事情介入到我们中间。翁卓清、萧恩、小虎、你家人,然后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有时我觉得挺可笑,想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我们从来没有机会好好儿地讨论这些问题,每次面对问题,不是你逃避了,就是我逃避了,你觉得呢?”
“我们的背景完全不一样吧。”卿卿平躺着,望着车顶出神,“也许生活本来就不该有交集,你是学生家长,我是老师。如果不是小虎,我们其实不会遇到,或者见到了也只是两个陌生人,一辈子不会说一句话。”
费聿铭支起身,手伸到后座,碰到了卿卿的肩膀,指尖摸到几根头发,再伸过去一些就是她垂在肩上的马尾辫。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在一起了。就像当初我说的那样,我是认真的,过去认真,现在认真,将来也会认真。”她一转身,发梢从他指尖滑出去,费聿铭再要抓,什么也没碰到,手心里空了。
“将来有多久呢?”卿卿并不像在提问,只是自己发出一番感慨,转到另一侧闭上了眼睛。
费聿铭坐了起来,反复掂量着这句话,他已经很累,却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这是她说过的意味最深的一句话,对他震撼太大。将来有多久呢?连费聿铭自己都没想过。
相识的半年,她似乎从无忧无虑的女孩变得满是烦恼,并不像他预料的那般快乐。她没跟他要过什么,只这句将来,是否可以给她?
费聿铭抽出一根烟没有点燃,拿在手里转着转着,一不小心从中间折断了,烟丝纷纷落在腿上,再捧起来时,怎么也不能卷回原来的样子。
天蒙蒙亮时,费聿铭到后座上把卿卿叫醒。她睡得很浅,轻轻一碰就睁开了眼,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还有些不适应车外的光线。
“几点了?”
“快七点了,进去换穆洵吧,他也累了,你下午再睡。”
他进到后座,空间一下显得逼仄。卿卿往后错了错,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几分。
他把她耳边垂下来的一缕长发捋到耳后,揉揉她的耳垂,沉重地叹了口气,晦暗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是交往以来,卿卿见到最陌生的一个费聿铭,他腮边的胡子丛生,看起来一下老了好几岁。她忍不住抬手想摸,手停在半空中又放回衣服里。
“我买了早点,你带一些进去给穆洵,我不陪你进去了。”他苦笑一下,隔着衣服摸到她的手,紧紧握住,“卿卿……”
“嗯?”
“没什么,累了吧?”他转念间放弃了一些话,只是坐在她身边。一夜没怎么休息,两个人脸色都发青,卿卿嘴唇上肿起的一小块还没消下去,除了那点红,一切都是苍白乏力的。
“你不进去了?”她怯生生地问。
“你想我进去吗?”他撑住额头,把她的手从衣服下面拉出来。
“我……”之前不觉得,他说不去了她又不习惯,只好说,“你想去……就去吧……不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