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对面不识。

黑衣女子始终戴着面巾，贾士修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从那双明媚的眸子以及柔和的脸部轮廓，推断出她应是个标致美人。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眼中却有着不属于这个阶段的凉薄之色。

贾士修，是他很久以前用的名字。

十余年前，这名女子应该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贾士修努力回想着记忆中与女子相似的眼眸，但都是徒劳。

“想不起来了？”莫惗将剑垂直插在了地板之上，“我帮你回忆回忆。”

被钉手掌和断臂的恐惧袭来，贾士修身子抖了几下。

莫惗蹲下身体，指着他左边手掌小拇指下方的一道椭圆形的疤痕：

“你这只手原有六根手指。十一年前，你从朱枫镇上掳走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娃，谁知这女娃天生力气极大，硬生生掰断了你的第六根指头。因这手指本就是多余的，你索性将它给切了，于是就有了这个疤。”

莫惗目光移到贾士修脸上，两人视线对上，“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娃。”

贾士修还有什么不记得的：“你是那个小怪物？”

“你想起我了？那想必也能想起我阿姐，你可还记得千药谷中，那个被你们喂成了毒人的漂亮姑娘？”莫惗顿了顿，“正是我阿姐。”

贾士修瞪眼咋舌，瞳孔紧缩成了一点。他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千药谷遇难时，我们把所有药畜都毒死了，你俩居然还活着！”

千药谷行事惨绝人寰，把捉来试药的人当成畜生，被他们称为“药畜”，莫惗和时光都曾是其中一员。千药谷绝不允许药畜落入他人之手，一旦谷中有意外发生，就会把所有药畜都毒死。

“托你的福。”莫惗笑道，“我们不但活着，还活成了比你更厉害百倍的——祸害。”

贾士修清楚地知道，凡是千药谷药畜皆会被百般虐待，不胜其苦，如今他落在这对姐妹手里，哪还会有什么活路。

可是他不想死。

“你知不知道，皇上一直在派人寻我。我已经都打探清楚了，他想炼长生不老药，而药人之血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味药引。

“千药谷被灭，如今天下间就只有我一人能养出药人。你们若是把我献给皇上，定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药人”是千药谷中最厉害的一味药，一千个药畜里也未必能养出一个药人，极为难得。

除药人外，剩下的药畜皆算失败品，他们之中除了极个别的能成为“毒人”外，其余皆是受尽折磨而死。

而侥幸存活下来的药人和毒人也好不到哪去。在千药谷的眼里，他们不过是能入药的畜生，一生都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日复一日地供他们取血。

莫惗思维向来灵活，一下就从贾士修话中听出了端倪：“我就觉得奇怪，瑞王怎么会在这档口知道了仙踪山庄和千药谷有关，原来是你故意放出的消息。

“可惜你失算了，这个消息能把皇上招来，也能把我们姐妹招来。荣华富贵你没得到，却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贾士修贼心不死，继续诱哄：“瑞王向来孝顺，他一定会把这消息告诉皇上，说不定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把我献给皇上，圆了皇上愿望，到时你定是要什么有什么。”

“你猜。”莫惗带着笑意轻声问，“我们为什么要在皇上找到你之前，屠掉整个仙踪山庄？”

女孩说话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包括你。”

贾士修看出来了，女孩的淡定并非因为心狠手辣，而是源于内心的强大与坚定，她清楚自己要做的事，不会因任何干扰而动摇。

他只能想别的方法保命。

“仙踪山庄附近布满了机关，寻常人进来只有死路一条，你阿姐许是被困在某个机关里了。你留我一命，我和你一起找你阿姐。”

“阿姐才不是寻常人。”女孩又笑了，好像并不担心她阿姐。

“刚进到密室我就发现了，那股毒烟与当年千药谷被屠时，用来毒杀药畜的毒烟一样。所以仙踪山庄内定然在某处藏着药畜，我阿姐只是去救人了。

“托你的福，药人和毒人能百毒不侵，就这点毒烟根本伤不了我和阿姐。至于那些机关，就更别想伤到阿姐了。”

好像为了印证女孩的话一般，一位如月华般皎洁的白衣女子踏着夜色而来，行走间衣袂飘飘，如诗如画。

尽态极妍，魅骨天成。

贾士修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