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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哪敢劳国掌乐大架？"赵老丞相还是一股子朝堂上的官气，他年过花甲，背略有些驼了，看起来，也就和谨寒一般高。

谨寒笑道："来到下官府上，不用下官迎接，丞相大人这是在打下官的脸啊！"

谨寒是掌乐，在官职上是正一品，可乐师终究是后宫女官，摆不上朝堂，人家大丞相，才是真正的二把手。不过上朝堂的乐师，她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她自称一句下官，也算是给足他颜面了。

赵丞相的老眼一瞪，本就小的眼睛，上了岁数，被眼皮遮了大半，毫无震慑力。

谨寒上前两步，"丞相大人既然来了，就请进府坐坐吧。"

赵丞相是一点不想进去的，在他看来谨寒这样的妖女，住的府邸也是阴晦之地。他不愿踏进去半步，可想着若是在门口言辞，又有失他丞相的身份，便勉强进去了。

谨寒悠悠走进大堂，坐到椅子上，道："风流，去给丞相大人沏一壶碧螺春。"

赵丞相的老脸一沉，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给下人起这样的名字。

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相来不是为了讨掌乐府上的茶水喝。"

风流脚步一停，谨寒懒洋洋地向椅背上一靠，道："去沏吧，丞相大人不喝，我倒是渴了。"

赵丞相直直盯着谨寒，"本相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此番前来，是为了请掌乐辞官。"他今日是代表众多朝臣而来，他辅佐两代君王，铲除奸佞当然要他来做。

谨寒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为什么？"

赵丞相当时就怒了，"啪"得一拍木案，"你还有脸问为何？"

谨寒唇边的笑意漫到眼角，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脸要之有何用？撇之。"

赵丞相弹起身，指着谨寒骂道："你这个妖女，恬不知耻！"

残阳如血，余辉照在谨寒夭红的长裙上，奕然绚丽，一点残光缀在她的额头，像极了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她葱白的手懒洋洋地在耳后一拄，"妖女不妖，何以惑君？"

风流已然沏好了茶，给谨寒端了过来。

赵丞相气得一晃，"妖媚惑主，本相绝不容你！"

谨寒看了风流一眼，"快，去扶一把丞相大人。"

风流过去，赵丞相气哄哄地一甩手，"不用你扶，本相自己走。"

望着着赵丞相气哄哄走远的身影，谨寒谨寒唇边的笑意，满满散去。

风流道："主子，晚膳想用些什么？"

谨寒站起身来，"随便做一些吧，谁都不准来打扰我。"说着，已经走出了门去。

"是。"

武林都说，七绝散魄在手，雄霸武林，一出手，便是伏尸千里。

琴，她再熟悉不过了，在南海的三年，她每日对着的，就只有琴。谨寒坐在琴案旁，纤指按琴，拨弦翻弹，她不知为何而弹。

这一曲，万马平川，这一曲，银瓶乍破，这一曲，悠悠如诉。

冷月无声，顺着排窗散下华光，琴音已停。

夜，籁然无声。

千亦走进来，走到琴案旁停住脚步。谨寒抬眸，"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千亦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你倒是变了不少。"

谨寒道："或许我原本就该这个样子。"

一个月之前，千亦才得知谨寒入京的消息，三年时光。她只得了她的飞鸽一纸，只有六个字：我在南海，勿念。

三年时光，她们不过几山之隔，一次都不曾见过，修炼七绝琴，要绝情绝爱，她才没有去扰她。

"身子怎么样？可全好了？"千亦说这话时冰冰冷冷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疼她。

当年谨寒被宫人发现，带到她面前时，她的心猛得一攥。谨寒面色死白，黑发黏在半边脸上，唇色青灰，下身流的血染黑了布靴。

她当时真的以为，她死了。

她握着她毫无温度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有宫人喊她，她才腾出宫，去找玉面华佗。玉面华佗把了谨寒的脉，说她小产，伤成这个样子，又浸了太久的凉水，怕是不会醒过来了。

千亦不信，硬求着他开了药。日日熬好了药喂给谨寒，日日陪在床边，看着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整整七日，第八日她才睁开眼，讷讷说了句"水"。

千亦的眼泪，倏得就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