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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不认识的学生被警察驱赶着往回走,嘴里说着:“死人了,又死人了。我都看见了,抬下来时候好多血!”
不知是不是雨下太大,程言眼前一下就黑了,血腥气从胃里泛起来,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会的,不会是真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条腿是麻的,可没让他跌到地上,而是带着他不断地往里面冲。
“先生,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有人试图拉他。
程言没管。
模模糊糊地,他看到有几个警察抬着担架从生物楼的方向出来,担架上明显有个人,身上从头到脚都盖着白布,只有胳膊还搭在外头,毫无生命力地垂着一晃一晃。
那一瞬,程言心跳骤停。
他一把甩开了拉着他的警察,一下扑了过去,用力太猛膝盖又太软,险些跪倒在雨里。
“冬行……冬行……”他喃喃叫着,大量雨水冲进他口中,和血的味道一样既咸又涩,在他快要滑到地上的时候,他终于抓住了那人的一片袖子,然后是胳膊。
那皮肤是冰的。
程言不动了。
“程哥,程哥你等等!”有人自身后按住了他肩膀,程言总算听出那声音还有几分熟悉,“这不是李冬行!”
程言回过头,看见了王沙沙,看着对方的嘴唇慢动作似的一开一合,他的视觉和听觉都在慢慢恢复,勉强能分辨出这话里的意思,慢慢松开了刚刚狠命拽着的那只手。
王沙沙穿着便装,没跟别的警察一样穿雨衣,和程言一样满脸满身都是水,而且哆嗦得还要厉害一些。
他双手按着程言的肩膀,大口大口喘着气,带着哭腔说:“那……那是薛湛。”
程言木木地回过头。
他现在能看出来了,那无力垂着的胳膊比李冬行的还要瘦长一些,皮肤也要粗糙一些,而且穿的是长袖,不是李冬行出门时候的短袖。
盖在白布下面,再没法呼吸的人,是薛湛。
薛湛死了,死在生物楼。
那本该与他在一起的李冬行呢?
程言心里那根弦最多只松了一秒,而后又紧绷绷地扯住了。
他暂时还没有心力安慰王沙沙,他只能匆忙地抬起冰凉的手,在王沙沙同样毫无温度的手背上拍了拍,转头就冲进了雨里。
师弟……师弟他到底去了哪里?
程言还没能去想之前的两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湛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李冬行又在什么地方。他这辈子还没真的尝过大脑功能全部停摆的滋味,往日里他引以为豪的理性分析的能力,在对那一个人如此强烈的担忧之下,压根没法发挥一点作用。
假如他这辈子找不到李冬行,他可能会就这样变成一个只有腿在本能狂奔的疯子。
“冬行!”他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与师弟相似的影子,边跑边喊,“李冬行!”
没有回应。
雨声和雷声遮掩下,他再怎么努力地喊,声音都传不出多远,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程言停不下来,一颗心却和身体一样越来越冷,他摘掉了碍事的眼镜,雨水不受任何阻挡地落入他的双眼口鼻,他全身像灌了铅一样,缓缓在这漫天的雨水里不断不断地下沉。
他看着一片漆黑的天幕,心里甚至滋生出了一点他是在和老天抗争的绝望。
无论是他还是李冬行,他们本来就是被命运抛弃的人。在认识李冬行之前,他总以为程言这个人早就死在了十二岁,他只是不小心从那个地方爬回来的一小缕游魂。他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没一丁点属于他的地方。他把自己当成过客,看什么都隔着一层纸,得得失失的,在他眼里心上都起不了波澜。他本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打发过去了,他会像十二岁那年一样孤零零赤条条地来,随便晃荡个几十年,而后孤零零赤条条地走,不会有遗憾,大概也无所谓圆满。
然后他遇见了李冬行。
在知道他和师弟是两情相悦,他真真切切地把人牵在手里的时候,他曾经有好几次在心里想,妈的,原来活着真好。
他那时涌起过一丝庆幸,想着幸好他没真在十二岁那年死了。
现在呢?这份幸运是不是终于又要被老天爷收回去了?
程言感到了荒谬。他脑子里曾经有个洞,心里也有,后来那洞被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