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问了声:“这些是甚么花?”
碧桃展颜一笑,一株株指给他看:“这是川芎,这是杜仲,那边的是连翘和半夏,这里种的都是草药,难怪王爷不认得。”
纪陌萧自打入了玄华门便没见过好脸色,楚清弦待他也是不冷不热,进了玄武殿就等着一场恶风波,不曾想遇了个和气的童子,心下一宽慰话便多起来:“你家宗主年纪可真小。”
童子想了想噗的一声笑了:“王爷搞错了,那有须的才是宗主。”
“不是说是宗主有请吗?
那榻上乌衣的少年又是何许人?”
童子拱了拱手:“王爷刚才去的是玄武殿,拜见的自然是玄武王,我家宗主日日随侍玄武王身侧,大到祭祀拜神小到宾客迎送,事无巨细均是他一手操持,所以既是见我家宗主,自然要到玄武王的殿上见了。”
说话间走到一间偏房前头,童子推门进去,拿拂尘在桌子上轻轻一扫,空空的几案上霎时变出点心茶水,精致素雅叫人观之忘饥,童子摆开椅子请纪陌萧坐了,斟上一杯碧幽幽的清茶:“王爷请慢用。”
纪陌萧呷了口茶示意童子坐下,碧桃脸上笑着却一味摇头,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纪陌萧再没从她口中套出半句话,女童子的口风紧得很。
斜阳渐西,碧桃向窗外瞧了瞧,一只白羽红爪的鸽子落在窗棂上,碧桃走过去将它抱在怀里,那鸽子咕咕叫了两声,碧桃仿佛听得懂鸟语,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宗主请王爷过去用饭。”
纪陌萧跟着碧桃出门,朝东走了一阵,迈过一个月洞门进到一个庭院,院子不大,却被一池春水占去半面,临波筑着一座二层的水榭,也是乌木所造,廊柱纤细甚是秀丽,到了水榭跟前,二楼露台上有个人把着扶栏朗声笑道:“不曾远迎,夜凌谢罪。”
纪陌萧抬头一望,迎风而立的正是梵海派的宗主苏夜凌,上了露台两人分宾主坐了,两个童子端出果肴,林林总总排了一桌,碧桃斟酒另有童子七八散立,苏夜凌把着酒盏浅笑:“水酒一杯为王爷洗尘。”
纪陌萧按着杯子冷笑了一声:“有甚么话尽管直说,我是你徒弟拿凝华符拘来的不必灌迷汤,这会待如上宾,下一刻便要打做阶下囚了吧?”
苏夜凌哈哈大笑,一气干了杯中的酒,对着纪陌萧照了照杯底:“王爷快人快语当浮一大白,我已问过清弦这一路上的原委,不过是场误会,至于这凝华符只是我门中的雕虫小技,我这就帮你解去。”说完手掌一翻轻轻按上纪陌萧的额头,嘴里念了个起字,再撤回手掌掌心里已托了簇小小的银星“这就出来了。”说罢对着掌中吹了口气,那银星化做点点银雾随风散去。
纪陌萧蹙紧了眉尖不说话,苏夜凌挥退了童子,露台上只剩下他和纪陌萧。
苏夜凌自己斟了杯酒,轻抚杯沿叹息了一声:“梵海派中的弟子上上下下也有百人,论人品论资质清弦都是最出挑的,只是这孩子生来运蹇,两年前我为他起过一卦,算得他命中当逢魔星必有一劫,为避祸乱才让他下山去了京中,想借世间阳气化解,却不曾想人力果然拗不过天命,他还是遇到了你。我替清弦看过,你们已是命脉相牵,便如同根的两枝昙花,同枯共荣。我心疼清弦,自然也不会与你为难,你虽属妖道所幸未入邪门,若是留在我梵海谷中好好修为,也可保一世的太平,但不知你又做何感想?”
纪陌萧端着酒杯沉吟,这事未免也忒顺了些,只是更叫人心添疑惑。
他抬了抬英朗的眉峰道:“我从不信鬼神之说,只怕不是修为的料。”
见纪陌萧杯子空了,苏夜凌又为他斟满:“鬼神俱是心生,信自己便可。修道须心清身正,开始不免枯燥,以你的天资耐些寂寞,慢慢历练必成正果。”
纪陌萧觉得烦闷,面上不免就带出了些神色,苏夜凌见他神色有异淡淡的笑了:“明日起你便随门人修行,我已同清弦说过,若有不明白的你只管问他,他自会照应你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碧桃便伺候着纪陌萧洗漱了,又帮他换上一领青色的长袍,拿一根玉簪帮他绾住头发,收拾停妥退后一步,笑眯眯看着纪陌萧道:“王爷好仪容,有些仙家风范。”
纪陌萧冲铜镜里瞥了一眼,将镜子一把倒扣在桌上:“简直寒酸死了!”
碧桃憋不住掩了嘴巴偷笑:“王爷快去吧,早课就要开始了,修道不分贵贱,总要从底下熬起,宗主虽派我服侍您,日间的修行王爷还得自己去。”
纪陌萧接过碧桃递上的书本:“正殿对吧?我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