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骁颔首,取出信纸看过,先是拧眉,随即无奈地笑了。拿着信纸犹豫片刻,放回到信封之中,交还给翟洪文,很不情愿地道:“告诉皇后娘娘,臣明白,遵命就是。”
翟洪文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喜笑颜开,“奴才这就去复命。”
郗骁侧头看一眼捧着一大堆东西的沈令言,没好气地道:“依你们,见到皇上之后照实说。”
沈令言眼里立时有了笑意,“那就好。”
·
巳时,御书房。
郗骁与沈令言跪在地上。他们以罪臣自居,请皇帝看完所有供证之后定罪。
萧仲麟也就由着他们,自己凝神阅读沈令言交上来的一应口供——包括她自己的。
兵部、五军都督府、赵家、萧宝明、陆乾……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曾犯过欺上瞒下祸国殃民的罪行。
克扣军需粮饷、买卖空缺的武职,甚至郗骁在外征战获封摄政王的那次风波,亦是太后与赵家父子推波助澜导致。那一次,的确是从重发落了兵部几个人,但那分明只是太后等人推出去的替罪羊,作为幕后元凶的人,到现在都逍遥法外。那些因为他们埋骨沙场的将士,到现在都还没得到真正的公平、公道。
罪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时候,只有因为事不关己的不置信、惊讶和或多或少的愤怒。
但当罪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时候,心头便会被憎恶、怒火充斥。
萧仲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完手边一切,又沉思多时,才出声道:“沈指挥使,你先去偏殿用些茶点。”
沈令言称是,起身告退。
萧仲麟望着郗骁,“摄政王,平身。”
郗骁恭声称是,起身静待下文。
萧仲麟目光悠远地望着郗骁。是在看当朝摄政王,亦是在看朝堂格局。
如果说活过来是至为幸运亦艰辛的事,那么到此刻,眼前事应该是他此生至关重要的一件事。若是处置不当,往后不得安宁。
在萧仲麟眼中,许之焕是极为出色的政客,该忍时忍,该狠时狠;郗骁是极为出色的军事人才,在这之余才是一个政客,但也正如先帝所言,是十足十的性情中人。
许之焕今日给他的建议,是将郗骁作为短期的利刃,利用摄政王的威名惩戒罪臣,随后洗牌,最后再发落郗骁,拿走他的兵权,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但再无实权的位置。
——郗骁不会反对,许之焕如是说。
的确,郗骁不会反对。此刻认罪的姿态、行为都能让萧仲麟确定这一点。
但是,那是一个政客的远见,不是他这坐在龙椅上的人看法。
萧仲麟喝了一口茶,打破殿内的宁静:“有些话,朕要与你摆到桌面上,说透才好。”
第042章(更新)
042
郗骁躬身行礼, “罪臣谢皇上。”
“罪臣。”萧仲麟玩味地笑了笑, “你的确有罪, 私自关押朝廷命官家眷, 对朝廷命官、当朝驸马动用私刑。今日, 先斩后奏, 交给朕这些必能引发朝纲震动的证供。”
郗骁默认。先帝在位时都不敢发力彻查的大案, 对于还未坐稳龙椅的新帝来说,是为难之至, 一次行差踏错,便会陷入长久的被动之中。他, 的确是给新帝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原以为皇帝会为他引发的这一切暴跳如雷, 但是没有, 皇帝仍然如常平静, 眼神分外通透、睿智。
“你已做到这地步, 便再无将风波压下去的可能。”萧仲麟语声徐徐,“朕要问你一句话, 日后你是否愿意听从朕的安排, 抛开个人恩怨,秉公行事?”
郗骁略一迟疑,恭声道:“罪臣今日进宫, 便是甘愿听从皇上安排,听凭皇上发落。恳请皇上成全的,是体谅影卫指挥使的不得已之处,权衡她的过错与功劳。皇上若能予她功过相抵, 罪臣万死不辞。只因她的过错,皆因罪臣而起,是该追究,但该担负她罪责的是罪臣。”
至于明月,那是不需提及的,明月不曾参与任何事,他从没给过妹妹这种机会。
萧仲麟深深地凝视着郗骁,唇角缓缓上扬,牵出的笑容很愉悦。
他对郗骁,一直都很欣赏钦佩。而那份欣赏钦佩之情,在此刻尤为清晰浓烈。
沙场上运筹帷幄,身先士卒,不顾自身安危生死。
朝堂上城府深藏老谋深算,年纪轻轻,却能与丞相为首的文官势均力敌。
而在情场上,情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