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家，柳雪娥才发现，方才走得匆忙，把方剑平塞给自己的暖手炉，捧在手里带回来了。

罢了，明天再还回去吧，也不用当面还，趁他们都上台表演的时候，悄悄去后台，随便放到哪张桌子上都行。

夜里，她正准备躺下，门外却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又有无聊之人来夜敲寡妇门了！

柳雪娥披上衣服，端起桌上的茶壶，打开门就往外一泼。

“啊……嘶…”方剑平迎门被泼了一身热水，烫得呻吟了一声，热水泼湿了衣裳，他赶紧进门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只露出米色的内衬中衣。

“你……怎么是你？都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你怎么脱衣服了！”柳雪娥见他不请自来，十分诧异，这男人居然直接进门，脱下外衣，这还了得！让人看见可怎么办！

方剑平抹去脸上的热水：“柳姑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不是你说怕人看见么？我下了戏台又要练功，只能深夜到访了，我是来拿手炉的，被你泼了这一身水，还劳烦你拿个炭盆来给我烘烘衣裳……”

柳雪娥羞红了脸，压低了声音催促道：“我…我又不知道是你……方大哥，待会儿你身上的衣服干了…你就赶紧回去吧，让人看见，我不能活了……”

自从丈夫去世后，还没有哪个男人深夜在她的闺房里逗留。

如今方剑平脱去了身上的衣衫，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坐在她屋里烤火，让她心里小鹿乱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头都不敢抬。

方剑平坐在桌边，对着炭火盆，烘干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单衣单裤，又继续把外衣和袍子拎起来烘。

见她躲得远远的，便招呼她到自己身边来：“你也过来烤烤火，你躲这么远干什么？难道我身上有味儿？”

屋里是有一股年轻男人特有的淡淡的清爽味道，毕竟方剑平生怕唐突了佳人，可是特地沐浴更衣，洗净了练功之后一身的汗才来的。

柳雪娥坐在离他不远的罗汉榻上，默默绕着自己的发丝，偷偷看向他，那单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让她更害羞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氛围，她既想催促他赶紧离开，又有些暗暗的舍不得——她知道戏班没几天就要走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男人了。

然而方剑平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却一言不发。

她不知所措，害羞地撇过头去，这男人突然用手托起她的双足，脱去了她的绣花鞋，把她的一双脚握在自己的手里焐着，给她取暖。

柳雪娥吃惊地看着他，正想挣脱，方剑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我留下来陪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咱们离开这个地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跌入了这个男人的陷阱，决定跟随着他逃离墨山村这个巨大的牢笼。

夜深人静，她就这样轻易地被他俘获，把身心都交给了他。两人靠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出逃。

从此以后，只要方剑平能对她好，就算跟着戏班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四海为家，她也心甘情愿。

………

情绪的大起大落，身体的疲劳过度，让她累到极致，直接倒在干草堆里睡着了。

似乎是现实太残酷，梦境给了她一丝慰藉，把她和方剑平的相遇，好似回马灯一样又在梦中回放了一遍。

当她从梦中惊醒，看天色已经已过了正午，她挣扎着从干草堆里站起身，看着眼前破败荒芜的山神庙，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刚刚在梦里，方剑平还对着她海誓山盟，情真意切，让她都舍不得醒来，可满身的伤痕又在提醒她，现实比噩梦更加残忍。

柳雪娥只能把刚刚沾满了泥水的衣衫扔进了井里，就赶紧离开，地上的包袱她也不敢动，维持原样———万一他们折回来，发现包袱不见了，他们就会知道她没死。

她一路走下山，一路忍不住痛哭，真可笑，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自作多情，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能托付终身。

更让她觉得自己可笑的是，现在心里除了恨，竟然还有一丝庆幸，庆幸方剑平并不是真的死了，那只是他假装的，毕竟演戏是他的专长，他不就是吃这碗饭的么？

人家不过作一场戏，她还真的信了，看到他“死去”的那一秒，她心痛得无法呼吸，只想生死相随，黄泉路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