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姜且夜不能寐。那书生的影子一直在她心头徘徊,挥之不去。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像是一种直觉,可她直觉又鲜少准过。犹豫间,她做下一个决定。
姜且走进内室,宣纸早已摊开在桌案,她仔细回忆了那日的境况,在脑海中仔细描摹那人的样貌。片刻后执笔起画便能一气呵成,书生便这么一点点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纸张上。
墨干后,她仔细地将这画收至怀中,拿上鞭子出门去。
——
大理寺,方扶析身后跟着一名小少年,二人招呼不打直奔验尸房。
四具尸体皆以最初的诡异姿态横在房间最中央的位置,连起来看与话本中插画无异,小方大人劝说自己良久还是收回了那条迈进去的腿。
他吩咐一脸懵的仵作:“此乃公主府府医,奉公主之命前来验尸。我还有要务,尔等配合好他,听命行事!”
“是!”
周围的空气在沈确顿足的瞬间凝滞。很淡……但他捕捉到了,一缕淡到无从查起的苦酸味在存放了多具尸身的验尸房里飘过,近乎是幻觉,但他知道不是。
沈确仔细剥开张大与孙彪的衣物,纤长的指一寸一寸如游蛇般抚摸过去,最终在触碰到二人颈间的湿糯时停住。
少年身上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老练让整个验尸房的差役都屏住了呼吸,永顺公主府上果然不养闲人。
他要来了剃刀,缓慢地、轻柔地刮去了四具尸体的头发,然后跪在铺满发丝的地上检查他们的头颅,虔诚得模样仿佛是在探索什么诱人的秘境。
日落三竿,有汗滴坠地的声音。
他开口,嗓音沙哑:“找到了。”
凶手自认为高超如厉鬼的杀人手法在神祇的审判下藏无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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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衙大门紧闭,外头登闻鼓盖上了一层白布,有冤的百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两只狴犴还在守护可笑的正气。
府尹一死,里头掌事的是个通判,姓陈。
李璟序坐在贺春的位置上,撑着脑袋扫视地上跪着的一排人。
良久,她问为首的陈通判:“寒市流寇横行,京都府可曾派官兵镇压?”
陈通判没想到公主此番前来竟然不是为了贺春之死,愣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他未做充分准备,回答时有些哆嗦:“贺大人在时曾与下官商讨过,只是寒市乱民众多,京都府兵力不足,此事应当交由禁卫乃至神策军……”
“既然不曾,那便是京都府不作为,按律,本宫当治尔等失察之罪。贺春已死,这罚便由你来受着吧,杖二十。其余人等,罚俸三月。”
陈通判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殿下恕罪!小人冤枉啊……”
两名赤眉军将他拖了下去,当场执刑。
李璟序叹了口气,要怪只能怪他倒霉吧。寒市的锅必须要有人顶着,否则这个案子就查不下去。
她继续扫了一圈堂下跪着的人,果然,莫名其妙被罚了俸禄,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一人,端正地跪着,仿佛刚刚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你是何人。”
他跪在最后,闻声似是受到召唤,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
“回公主殿下,小人是京都府文书,奉贺大人之命,在京都府衙整理陈年案卷。”
他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吏,成日缩在架阁库抄录文书。若非公主问他,衙门里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这个人引起了公主的注意。
“贺大人遇害,陈通判伤重,京都府衙群龙无首,本宫要你暂代府尹之职,可好?”
众人这才转身看向这个男人,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发现这人模样竟是上乘,于是有不服气的当即站起来怒问:
“杜怀谦不过是个小吏,平日里毫无作为!殿下这般草率决定,莫不是看上了此人容貌……”
还没等他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然架上两把大刀,刀刃锋利,轻轻擦过便渗出一行血丝。
李璟序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看着他,淡淡道:“继续说。”
“小人……小人一时胡言……”
“经你这么一提醒本宫才发现,你这面皮可真是丑陋,剥了吧。”
她从不是温良之辈,何况今日她本就是带着杀鸡儆猴的目的来的。不杀这些废物,已经是她能够给出的最大的仁慈。
“你叫